周世景擱下箸子,道:“左右也無事,我陪她去吧。”
一家人的話題繞著家長裡短打轉,劉氏並未提過半嘴元服之事,三人愉快的吃了年夜飯。
不知不覺夜已深,楊思煥白天睡得很足,晚上守起夜來精神抖擻。
劉氏早早睡下了,最近的夜裡不是蒸就是炸,他是沒勁頭守夜的。
周世景捧了本書在讀。
相處久了,楊思煥發現周世景看書很雜,兵書、四書五經、俠客小說...
他都看,他雖話不多,但有時楊思煥和他討論書上的東西,他還是很願意說兩句的。
昨夜一家人熬夜蒸圓子,楊思煥為了給劉氏解乏,就繪聲繪色地說了一段故事:
“說有個官家公子許了一戶人家,還沒過門呢,對方就悔婚了。
後來那公子半夜總能聞到狐貍騷,有天夜裡被燻醒,醒來到處找,發覺自己的床褥騷味尤甚。
噫,您猜怎麼著,那公子就揭開被窩,看到一隻紫眼白狐躺在他床上呢。
那狐貍也不是尋常狐貍,居然會說話,它一開口就把公子嚇暈過去:‘公子,你答應嫁給孤,怎能二嫁她人?’……”
劉氏打著哈欠,拿火鉗去撥鍋底的火,眼角困出淚來,打斷她:“你膽小,別說得晚上再睡不著。”
話說到一半很掃興,卻聽一旁的周世景道:“你說的可是雨山先生的《孽狐緣》?”
“是了。”楊思煥聞言有些驚喜,“哥也看過?”
周世景頷首:“只是那本書只有上冊,十多年前雨山先生封筆,大概再不會有下冊了。”
而此時周世景手裡捧著的正是《白狐案》,是最近新火的無相書生的小說,說起來還是方仕林買來送楊思煥的。
楊思煥曾在無聊時將這書看過一遍,見周世景看得認真,她也忍不住立在他身後陪他再看一遍。
“哥,你說有沒有可能這個無相書生就是雨山先生本人?”
周世景怔了怔,合上手中書本,搖頭淡淡道:“不可能。”
那本《孽狐緣》寫於十多年前,只有他知道,那位已經不在了,書的原稿都叫大火燒了,怎會有下冊?
全書有近半的篇幅是在描寫官家公子身邊的人,就連僕從的細節都比公子本人多。
前篇不過是些無聊的家長裡短,但因其文辭樸實,娓娓道來給人慾罷不能的感覺,才叫人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最後結尾斷在最精彩的部分,此後十多年再無後篇,不得不叫人扼腕嘆息。
自一年前有人開始叫賣一本叫作《白狐案》的書,不知誰說這個《白狐案》就是《孽狐緣》的下冊,靠這個噱頭火了一把,現在不少大書局也在賣。
楊思煥端了把椅子坐在周世景旁邊,道:“我不少同窗也在偷偷看這書,她們都認為無相書生就是雨山先生本人。”
“是仿寫的罷了,不消仔細品讀,單從二人對那主人公的態度上看,就可見一斑。”
周世景若有所思地說道,“再者說,《孽狐緣》出來沒多久就被禮吏二部封殺,當下《白狐案》雖還流通,大概早晚也會被禁,日後你還是少在人前看,免得招惹是非。”
說著就把書還給她。“天色不早了,我去拿燈籠。這就準備出門了。”
楊思煥聞言頗為感慨,原來世景也有如此話多的時候。注意到他說到那本《孽狐緣》時,眸中似有光芒。
她起身吹滅油燈,周世景已經點好燈籠在門口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