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有說完,薛夫人已經接話:
“那就租給你,橫豎我那鋪子也不賺錢,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從前也是一個商戶女,這些年呆在宅門,見到你發自心底的親切。你為人機敏,把鋪子租給你,我也放心。”
滿滿有些驚訝地抬頭,愣了愣,連忙接話:
“多謝夫人!我……我一定會好好經營鋪子,租子的事您放心,我一定不會拖欠賒賬……”
“我很放心你,如果還有別的能幫上你的,你盡管提。”
薛夫人笑著說,她年輕時和滿滿是一樣的性子,也是一個人打拼一個鋪子,所以格外喜歡她。
借這個機會,薛夫人撇了薛以安一眼,直接開口:“滿滿,你叫滿滿吧?”她拉過她的手,輕輕問她:“我看你越看越心生歡喜,你心裡覺得我家二郎如何?你若是對他滿意,我則日便找人算算好時候,向你爹孃提親。你這麼能幹,人也機靈,你放心,我們家男子從來都只有一位正妻,我這小兒子你也清楚,心思最是純良不過,定然不會虧待你。”
薛以安似乎沒有料到母親會這麼直接,有些羞赧地低頭,但還是捏緊了手,緊張地聽著滿滿的回應。
滿滿猶豫一會,講出心裡實話:“夫人,您這麼誠心對我,我自然也不想隱瞞您,我好不容易才把這家小酒樓開起來,如果讓我現在撒手不管,從此在內宅度過餘生,我並不願意……”
滿滿還沒說完,一旁的薛以安搶先開口:
“那你就放心去做,我還是……之前一樣的話,我可以等你,你什麼時候想通了,我就等到什麼時候。”
薛夫人輕輕搖頭笑了笑:“滿滿,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說句掏心窩的話,我並不認為女子成了親就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今臨安城內也有不少婦人在外經商,這並不礙事,反而成了親,不用像閨閣少女一樣處處避諱,你覺得呢?”
滿滿微微一愣,有些不可思議地問:“您當真如此想?”
薛夫人點了點頭。
不久,臨安城內多了一家正店,名為“小宮娥四時酒樓”。店面不算大,但勝在雅緻清新,聽聞東家是從前宮中禦膳房的宮女,做得一手好菜,便是出了宮,都還被官家欽點過。
今日,這小酒樓前卻是貼了一張告示:
良辰吉日至,佳偶天成時!今日本樓東家袁氏與薛氏喜結連理,特設宴於此,廣邀各路親朋同賀佳期。
珍饈美饌已備,佳釀香茗俱陳。無論新朋故舊,皆可入席,共飲合巹酒,同品合歡糕。沾喜氣,享盛宴,盼君蒞臨,共襄盛舉!
眾位賓客聚在一塊,有些客人喝高了,開始洋洋灑灑談論當初早就看好這家食肆,曾經早就看出這小娘子和小官人有些牽連雲雲。
酒席之間,何承允悶下一口烈酒,臉色很不好看,後知後覺想起來,那日醉仙樓中,怪道平日裡毫無交集的薛以安如此好心,非要攛掇他去看螞蟻!那日回去,被父母親一通責罵另說,如今只能恨恨一拳拍在腿上,原來他的主意打在和他相看的小娘子身上了!
席上很是熱鬧,屋內卻是一篇悄然。
滿滿揭了蓋頭,和薛以安大眼瞪小眼。
半晌,天都黑透了,賓客都已經散去,薛以安的肚子率先叫了一聲,滿滿一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問:
“你餓了?”
薛以安有些不好意思,剛想搖頭,滿滿接著道:“我也有些餓了。”
“要不......我們做碗麵吃吧?”滿滿提議。
於是,黑燈瞎火,二人摸去小廚房,看了看食材,滿滿決定包個餃子,團團圓圓,鼓鼓囊囊,多好。
滿滿挽袖取三把細白麵,往粗陶盆裡徐徐注井水。五指岔開,不斷攪拌,掌心壓著面團轉圈揉開。待面和好,在案板撒點黃粱粉防粘,擀杖旋著推,面皮薄得透光,邊沿齊整如滿月,因為壓的厚重,所以餃皮又薄又韌,入口絲滑,不容易破。
薛以安在一旁打下手 ,成親的喜慶日子,那就吃點羊肉好了。抬了羊後腿肉,刀刃颳去筋膜。只聽砧板篤篤聲響,紅肉漸成糜狀,接著把蝦仁挑去沙線,剁作櫻桃大小。又拿了瓷碗,鋪些薑末,澆兩勺黃酒,抓揉出黏稠的餡料。野蔥切作碎星,泡發的冬菇擠幹水,切丁拌入肉泥。
生起火來,鐵鍋一方,花椒粒在石臼裡碾成褐粉,混著細鹽撒進餡裡拌勻,直到肉餡泛起油亮,蝦仁透出粉嫩就可以了。
滿滿一邊拉薛以安坐下,一邊教他怎麼包餃子,只見 她用食指蘸水抹在餃子皮沿,舀半勺餡擱在中央,虎口一捏一擠,肚圓邊褶的餃子便立在笸籮裡,褶子十八道,道道勻稱如梳齒。
薛以安手笨,學了半天,勉強能把餡用皮裹起來,滿滿一臉無奈地看了半晌,嘆了一口氣,拿起他包的“餃子”,捏了又捏,讓餡至少不露出來。
大鍋滾水燒開,餃子一個個撲通落水。過了一會,沉底的餃子一個個浮起來,麵皮漸漸粘在內餡上,透出青白的餡,餃子浮沉三次,撈起,盛在小盤子裡。皮子透白,看得見蝦仁暈紅,羊油凝凍,冬菇丁在薄皮下若隱若現。
另取小碟,醋兌兩滴麻油,撒現焙的芝麻。
餃子端上桌,二人對視一眼,開始吃起來。
餃子在口中破開,熱氣裹著羊脂香、蝦鮮氣、菇蕈醇厚,混著麥香騰起白霧。蘸料碟裡滾半圈,醋香激得肉汁更鮮,咬破時湯汁燙舌,蝦仁彈牙,野蔥辛香竄鼻。
新婚夜,在廚房也挺美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