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小院裡,司空越將董不生藏在此處,周圍派了幾十人守著。二人剛一下馬車,姜合就看到周圍要緊之處,有許多人不經意地做著活計,實則是都在緊緊地盯著此處。
“懷珺,進去吧。”
“嗯。”
二人一同走了進去,董不生正坐在床上喘著粗氣,姜合看著他,倒真是感覺出來了他近來受驚不小。半年多不見,從前高壯的董不生,現下已瘦的皮包骨頭了,因著在獄中常年不見日頭,到了這他也不敢出屋門,此刻他那臉上也是慘白一片。
董不生看見姜合的那一刻,如是看見神仙下凡來救他似的,蒼白的臉上出現了異樣的表情,他掀開被子,飛奔下床跑到姜合身前,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殿下!”
他跪地的聲音挺大,姜合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道:“起吧。”
那日,司空越的計劃定好後,一到獄中便與董不生說了姜合的話,董不生在獄中幾年,早就呆夠了,姜合話中又多有原諒之意,董不生本在猶豫徘徊著,那刺客的到來,徹底奠定了他的想法。
那人竟是真的要殺他,他雖是想過不能全須全尾的離開京城,可萬萬沒想過要橫著離開這裡。
董不生看著他,眼中閃爍著光亮,現下站在他面前的姜合如同神祇一般。
三人移步到一邊的矮幾上,姜合與司空越無心與他周旋,董不生也不敢再胡言,司空越拿出案本,道:“你日夜盼著殿下來,今日殿下來了,且只來一次,若你再敢亂說,那本官與殿下便再不管你了。”
如今情勢再不能明瞭了,皇帝下令讓人審他,審了幾次他未說出什麼,皇帝便再沒下過命令。那人讓他佯降,他進了牢中,那人只吩咐過幾次事情,後面便再不提放他出走。他若不知太平皇後之事,那姜合現下與他也定是無交集。
他如今在京中尷尬得很,若姜合再不管他,那他過不了幾日怕就會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董不生胸膛起伏著,他看了司空越的案本,又看向姜合道:“只求殿下保我性命,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如此說,姜合反倒是不著急問了,轉言道:“你為何如此惜命?”
生在世上,無人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可有一類人卻除外。在姜合看來,董不生所做之事,與死士之職不相上下,這等人向來無牽無掛,時刻做好了死的準備,是以董不生如此惜命,姜合很是好奇為何。
“我有一妻一子一女長在南州。當日姜無找上門,我知曉他的話不可信,便將家人送去了南州,自從做了紅玉樓下事後,我與他們相見不過十次,後再未相見期間,只傳過一封信。”董不生滿臉愧悔,道:“他們還在南州等著我,送他們出走時,我的小女兒剛會叫爹。”
司空越記下後,問道:“你既知姜無不可靠,為何還要幫他做這不要命的差事?”
“並非是幫姜無,人在世上,就會留下生的痕跡。”董不生搖頭道:“那時我原本不打算做此事,卻也知只要有人找上門,此人又是皇子,拒絕起來定是難如登天。所以早早的將我的妻兒子女送去了裘州鄉下,但他們,在我打算拒絕姜無的前一天,被人找到了。”
姜合問道:“你為此人辦事?”
“是,我的家人捏在他手裡,我不得不聽他的話。”
司空越問道:“他要你如何?與姜無要你做的……事一樣?”
後半段司空越未說出。
“非也。”董不生道:“他要我聽姜無的話,為姜無做完事後,想法子與那時的南洋朝廷聯絡上。”
“他要做什麼?”姜合問道。
董不生搖頭道:“不知,我這些日子猜出他原本之意,可能是要利用南洋朝廷為自己做事,畢竟他在我與南洋朝廷來聯絡上後,向南洋王上說了不少割地贈與的親近之語。後過了幾年,您與侯爺南下,打亂了他的計劃,從那時起他才又開始與我頻繁通訊,並且讓我用上了幾年來在南洋積攢的人脈。”
他們不詳細問,董不生也一直用他來代替,姜合忽然心間突跳兩下,不想在此時問出此人的名字了。
好在此人所做之事,不說名字也可細細說來。
姜合從頭開始問起,最早便是從南州還是南洋,他們剛到裘州時,“為何栽贓李光學,是你的主意,還是你背後之人的?”
董不生答道:“是我的,當時您與侯爺聽了趙錄的話,已然開始懷疑到我頭上,他要我保全自身,李光學頭腦簡單,是最好的替罪羊。”
“李光學被關在將軍府地牢時,也是你派人前去將他殺了的?”
“是。”
“紅玉樓所出的女子是否是那人讓你送去京中的?”
“是。”
“目的呢?”
“拿捏京中的官員。”
司空越筆未停,一連寫下董不生的罪證,姜合接著問道:“你方才說,我與轉玉南下後,他要你動用了南洋的人脈,他要你用這人做什麼?”
“挑起南洋王上與白起的徵戰之心。”董不生道:“殿下,此事說來話長,就連您南下之前,京中接到的東洋人上岸的訊息,都是他放出去的。他放出此訊息的目的就是讓侯爺南下,在侯爺對付東洋人時,引南洋人喬裝,將侯爺殺掉。”
那時的章暮剛剛回京,剛被皇帝封侯又大肆封賞,那時他手中,只有邊北的兵權,難不成此人是為了兵權?又或是皇帝對章暮這一番動作,擋了他的路,所以他才對章暮下手?
司空越皺著眉,姜合問道:“他放出訊息的目的是為了針對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