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越看著姜合的表情,上前與那人幹了杯酒道:“程大人,酒雖好,可別貪杯啊。不然回去後,夫人又得讓您幕天席地睡一宿了。”
一桌人鬨然大笑。
姜合笑了下,抬腳欲走,又一人道:“是啊,老臣也時常想起皇上與大將軍的厚誼,那時他們還約定說生下孩子不論男女,定會給上了娃娃親。”
一人附和道:“如今殿下能與侯爺成親,看來是冥冥註定的好姻緣啊。”
“是啊是啊,恭喜殿下。”
姜合一直未言,聞言扯了扯嘴角道:“多謝。”
他第二次欲走,又沒走成。那人喝下酒,又開始顛倒著說著:“可惜天不遂人願。那時時局動亂,章大將軍從南洋回來後,好日子沒過多久,邊北便出了戰事,章大將軍又帶著夫人去了邊北,誰知一去不複返,只留下個兩歲的奶娃娃。”
姜合嘴上帶笑,眼底卻無絲毫笑意。“大人,往事已過,只看今朝吧,您再喝一杯,我們便前去下一桌了。”
那人喝下酒,沒眼色地繼續說道:“老臣只是可惜,如那時章大將軍與夫人能順利回朝,說不定就不用葬在邊北那地方了。若是故體歸京,定是能入功陵,也不至於今日二位大婚,連個可拜之處都沒有,只得對著牌位。”
他說起此事,一旁好事者道:“聽聞後來陛下派人前去邊北,想將章大將軍和夫人的故體挖出,護送回功陵,不知後來如何了。”
姜合聞言嚥了咽嗓子,酒氣瞬間消失大半。
“邊北攔著,說是章大將軍死前遺願就是埋在邊北。後來陛下也無法,只得又將人叫了回來。哎,造化弄人啊。那日城門前一別,陛下竟然連大將軍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現下故體還未歸京,真是……”
“是啊,陛下該有多傷心啊。”那人嘆道:“陛下對大將軍還真是情深義重,聽聞陛下派人去邊北前,親自派人修建了大將軍陵墓,可惜沒將故體請回,如今那陵墓還空著呢。”
“我朝向來注重故體完整歸塵,若是如邊北那邊骨化灰燼用白玉瓶裝回來,倒是省很多事。”
“你說什麼呢,那可是大將軍!大將軍的故體如此神聖,死後入天地輪回再化人,才是好歸宿,誰敢化灰!”
當啷——
眾人停了議論,看向發出聲響之處。
姜合愣在原地,腦中這幾人的話與董不生之言一同環繞,他越是閉耳,聲音便越大,直直戳進人心底。
司空允重新遞給了姜合一杯酒喚道:“懷珺。”
姜合險些被這些話淹沒,回過神來後,粗聲應道:“嗯。”
司空越面色也不好看,他道:“各位吃好喝好,我們該去下一桌了。”
那幾人見司空越突變的臉色和姜合失魂的模樣,都摸不到頭腦,趕忙道:“是是,殿下慢走,新婚快樂。”
“新婚快樂。”
“嗯。”姜合輕聲應道,隨後邁著僵硬地步子跟著司空越走。
司空允看出他的不對,問道:“懷珺,你怎麼了?”
姜合搖搖頭道:“無事,走吧。”
司空允皺了皺眉,隨後三人一同走去別桌。
月上簷頂,戌時末,敬酒之人都與姜合喝上了杯酒,姜合後面一直心不在焉,禮部見時辰已到,便上前請姜合進屋。
姜合應了,司空允與禮部之人先行過去,司空越與姜合則在後喝完最後一杯酒後,一同往屋中走去。
離了前廳的熱鬧,司空越嘆了口氣,“那幾人之言,你莫放心上。今日大婚,可別讓侯爺看出什麼。”
姜合在去往後院的路上頓住了腳步。
如今八月,侯府中花兒盛開,魚兒在月光下湧動,大婚的紅鋪滿了整片院子。二人站在此間,感受風輕吹過。
姜合看著廊下晃動的紅燈籠,直到燈光刺的眼不適,他才閉了閉眼。
“我知。”一聲苦澀的回應飄散在院中。
屋門開啟,禮部的人走了出來,姜合斂去表情,抬步向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