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同去了屏風外,外面早就有人備好了熱水,章暮拉著姜合一同洗手,修長的手指在水中逐漸褪去血汙,呈現出白皙的模樣。他拿過一邊的布巾給姜合擦了擦手,拉著他坐在了一旁,自己則半跪著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手被他抓住,姜合看著糾纏的十指,心有一塊微微塌陷,“外面都處理好了?”
章暮捏了捏他的手道:“處理好了,你不必擔心。”
“嗯。”
一時無話,外面的嘈雜和客衣的悶哼聲填滿整個帳子,章暮忽然鬆了口氣道:“幸而無事。”
姜合愣了下,隨即道:“嗯。”
幸而你也無事。
章暮笑笑,又過許久,他抬起頭道:“王起手下可用之人不過二十萬,其中摻雜著未曾上過戰場的毛頭兵。今日我們雖傷亡較多,但也不是全無收獲。南洋之戰不能久拖,否則有危四境安定,陛下整日憂心,亦有危朝堂安定。”
姜合點點頭道:“所以你打算一鼓作氣,打下南洋?”
“從前我想,南洋王上作亂,於百姓何事。若能減少正面殺戮,來日南洋劃入大楚,總也能少些罵名。”章暮勾勾唇道:“現下我想通了,此刻他們是敵。”
姜合道:“昨日是南洋百姓將大楚軍隊的行蹤告知王起,他才能準確找到我們?”
“是啊,七八歲的孩子充當哨兵,一路領著他們過來,方才撤走時,被王起一劍捅穿腹部。”章暮道。
章暮一臉平靜,姜合卻從他平靜的臉上看到了壓抑的怒火。南洋為國後,南洋王上的暴君行為天下皆知,王起身為他最親近的人,自然也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人命在南洋這些上位者眼中如路邊雜草般輕賤。
“轉玉,天下太平前,總會有犧牲。”章暮閉了閉眼,姜合接著笑道:“侯爺心中有一杆秤,自然知道孰輕孰重,是不是啊?”
章暮被他故作輕快的語氣逗笑了,輕輕點了下頭。
“你手中刃,可為百姓謀一條生路。”
章暮仰頭看著他道:“我知。”
楚軍接著隨章暮南下,胸口中箭的章亭崢被章暮強行押著送回裘州,一邊休養著,一邊跟著姜合。
大軍浩蕩南下,姜合把馬車讓給客衣和章亭崢,自己翻身上了馬。
回到裘州城,城內百姓並未受到戰爭的影響,從南洋的慘敗中走到裘州的喧鬧裡,眼前的繁榮竟是無比黯然。
姜合騎馬走的快,他身後跟一人,與他一同停在城門前的花糕攤子邊,買了一袋子花糕,坐在攤邊的凳子上等馬車。
傍晚時分,進出的人很多,攤上的小廝忙完活,拿著布巾湊到他們跟前笑著問道:“二位客觀看著不似平常人,可是外地來裘州安家的?”
身後是章暮的近兵,眼看那人要抽劍,姜合趕緊按住,笑道:“是啊,來投靠親戚的。”
近兵是從戰場上下來的,眼中殺氣未散,小廝嚇了一跳,退後兩步,心有餘悸的看了眼他們,賠笑道:“是是,您二位慢用,我先去忙了。”
火燒雲掛天邊,慢慢的攤子前人不多了,姜合笑道:“且慢,小兄弟,你可知道這城中鹽商李家如何去嗎?”
那人又看了眼姜合身後的人,見他沒想再拔劍,才慢慢走回姜合這邊道:“李家?他家老爺可是無兒三女的那個裘州最大的鹽商?”
“正是。”
“您是來投靠他們的?”
姜合道:“正是。”
那小廝左右看看,湊上前去道:“那您來的晚了些,李家早在幾年前就不在此地了。”
姜合疑惑道:“不在此地了?”
小廝見姜合失望的表情,於心不忍道:“他家前些年招惹了本州州牧,被抄了家,人都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