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分別,說分別
“我們還會再遇見嗎?”
“你可以不走嗎?”
貪婪,想要吞噬每分每秒溫情的貪婪,從兩個人的口中同時撥出。
不說話了。
“我們還會再遇見嗎?”
其實陳會安最怕的就是告別,在這數不清的年數裡,他告別過無數次,離開了無數地方,可每當他轉過頭看著宋學儒的那雙眼睛時,他說不出“再見”。因為從之間的無數次告別來看,陳會安的再見是再也回不到那個地方,再也見不到那些人——他永遠有十八歲的容貌,是個怪東西,但他永遠沒有十八歲之前的記憶,是個殘缺物。
無人想要在滿臉蒼老時遇見一直未變的年少者。
明明在宋學儒聊表心意之後自己想要倉促地逃走,可還是忍不住想靠著這副肩膀小憩一下的慾望。
“你可以不走嗎?”
“不可以,”陳會安笑答,“宋兄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的使命,我們兩個只是半途遇見的陌路人,分離是早晚的事兒。”
悲傷稱重的氣氛卻被“站”的一聲互動打破:“將軍,府上著火了。”
“什麼?”宋學儒蹙眉。
“澆不滅,立好像……被燒著了。”
陳會安同送學儒一起來到了將軍府——真是哀景哀情,彼時的將軍府上籠罩著厚大又肥碩的烏雲,亮白的閃電刺得人頭暈眼花,在一陣陣“轟隆隆”聲下,陳會安小跑過去替宋學儒撐傘。
替被雨水淋透,疼心疾首的宋學儒撐傘——他的臉頰上是淚水呢,還是雨水呢?陳會安不忍去細糾,他看見烈火圍繞著整個屋子,像巨獸一般吞噬著饕餮盛宴。
是法術引起的火,普通雨澆不滅的火。宋學儒攔住了陳會安向前的動作,在他腳下畫出一個保護結界,留下一句“你不要靠近”後隻身奔入火場。
站只是普通紙片所變的,並不能幫上什麼忙:“將軍,這火嚇人得緊,幾乎是一瞬間就燒起來了,找不到源頭……”他說得悲切,陳會安似乎看見他落下不屬於雨水的淚來,“立……立……為了救那個小孩……還沒……沒出來……”
宋學儒手一揮,釋出法術,卻沒能讓這火小下一點來,他開始變得焦急,變得粗心——火舌舔舐了他的衣角,卻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燒及身體。他打算以身試險,去火場裡面探探情況。
立是太子殿下留下的,對宋學儒很重要的朋友。
陳會安看著他忙碌的樣子不由得心疼,又怕這人真幹出什麼傻事兒,所以就暫時忘記了自己還在結界裡的事情,不管不顧地跑了過去。
宋學儒感應到了:“會安,你別過來!”這火詭異得可怕,陳會安又不是神仙,很容易被傷到。
奇怪的事情出現了——隨著陳會安的靠經,這火變得溫順起來,並且延出一截靠近陳會安,像一隻發怒之後意識到錯誤的小貓,準備伸伸腦袋在陳會安懷裡撒個嬌。
“會安,你別……”宋學儒攔住他,“危險。”
火焰延出的那一截耷拉下來,不過其餘部分還是將將軍府緊緊地吞噬著。
有一種大膽又無理的猜測在陳會安心中萌發,他伸出手來想要撫摸這耷拉下來的一段。
仍舊被宋學儒攔住了,雖然他也不得不承認有這種猜想:“真的很危險,會安,你沒必要拿身體冒這種險。”
“可立還在裡面,而且我剛剛聽站的意思是……還有一個小孩?”
火舌在陳會安手邊蠢蠢欲動。
這時候再說什麼“為了你好”的話語顯然是多餘的。
“嗯,”宋學儒點頭,“我們一起吧。”說罷,他那雙大手把陳會安的手幾乎完全包住了,又像是不放心,開了層結界在手外,然後握著他,將手一點一點向火舌靠近。
火焰好像確實不會傷害到陳會安,反而真像一隻小貓般討好主人,可有宋學儒的手包裹在外面,即使火焰能穿過那層結界,也不能與陳會安完完全全地接觸。
“松開我吧宋兄,”陳會安點點頭,“我相信我的預感。”
宋學儒這才從指尖開始慢慢讓陳會安的手暴露在火焰的視野之下,但他仍舊攥著他的手腕,以防陳會安遇到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