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外傳來工作人員的笑鬧聲,這是一個放鬆的下午,紀聽涯看了眼天氣預報,又要下雪了。
黃昏很短,還沒有反應過來,天幕就烏藍地包裹住雪山的脊線。節目組對心願環節的說法很曖昧,沒有明確說提供幫助,除了幾個犟到獨自完成的,對他們幾乎是有求必應。
天文裝置已經架好了。莊玄旻揣著那個暖爐,輪椅也鋪了厚厚一層毯子。見面很簡短,苻芝熟練地推著他向那個短效觀星臺走。
說是觀星臺,其實只是民宿不遠處的山坡,只不過放置了專業儀器和取暖設施。他們到的很快,莊玄旻把臉更深地埋進圍巾,護耳隔絕了大半聲音,冷意也被隔絕了,他的手心甚至有點濕。
【節目組的裝置nb這是最新型號的星象儀,還和x17手環聯動了】
【好漂亮啊,已加入旅遊計劃】
【浪漫的豹】
【雪山的夜晚和城市真的好不一樣,他們運氣也好好,白天很晴,現在是觀星的好時機】
【哪怕遮得只露出一雙眼睛小羊也好有感覺,雪地簡直是天然反光板,他們在發光一樣】
莊玄旻一直沒怎麼說話,苻芝知道他有小脾氣,也樂於哄著這只小羊,除錯好裝置之後走過去,蹲下身說:“都弄好了。”
他背對著星象儀,按下了啟停鍵。
星幕也是烏藍色的,莊玄旻被奪去注意力的一剎那有些恍惚,是黑夜侵吞了黑夜,還是他們本來就是一體的呢?
他仰著頭,星星好像要掉下來了。
拱形的投影將他們籠罩,星光緩慢流轉,苻芝被照耀出一種朦朧的邊界。莊玄旻的眼珠不自覺跟著星幕轉動,片刻才回過神,陡然和那雙深黑的眼對上。
苻芝一直都在看著他。
莊玄旻的手下意識按在輪椅扶手上,雪光漫過他蒼白的下頜,原本攝像組是準備打補光燈的,但星辰的投影太亮了,甚至將雪光湮沒。
太亮了,他有點不適地皺眉,問:“不是一起看嗎?坐吧。”
苻芝眷戀地收回視線坐到一旁,雪豹順從他心意地跳了出來,趴在莊玄旻腿邊,尾巴晃來晃去。
他看著莊玄旻低下眼,看著他輕柔地撫摸雪豹的後頸,長睫投出的陰影過分濃鬱,圍巾有些鬆了,後頸棘突在薄白的面板下顯得伶仃。
【精神體已經開始咕嚕咕嚕了】
“苻芝,”莊玄旻摘下護耳忽然開口,“我們的匹配率是多少?”
“85,怎麼了?”
苻芝看著他,莊玄旻卻沒有投來視線,只是看著依舊在撒嬌求歡的雪豹,說:“對於我來說,應該是人生唯一的,最高的吧。”
【是不是要表白了這個氛圍q啊聽得毛毛的】
“那我視角的初見呢?你在車上救出我的時候,我是什麼樣子的?”他聲音很輕。
那天雪下得很大,連天都快墜下來被樹木的尖端戳破。冷到發藍的道路,耀眼的橙黃的火焰,莊玄旻和精神體在血泊裡抽搐,深淺不一的紅噴濺到他的臉和潔白的羊毛上,而杉木圍成狹窄的牢籠。那張驚心動魄的臉變成一件觀賞品。苻芝摘下手套,看著他,鐵鏽味汽油味快把雪湮沒了,可他鼻尖卻充斥著一種奇異的,松脂燃燒後的香氣。
“那天雪很大。”苻芝為他攏緊圍巾,“我還記得,雖然是近路,但因為靠近監獄,一向很少人走,更何況天氣那樣惡劣。我到的時候車已經開始燒了。”
他握住莊玄旻的手,果然很涼。過去莊玄旻看起來毫不在意,對那一天也從來沒有再提起過,現在是想說什麼?苻芝的精神力緩慢湧入,問:“你還要繼續聽嗎?”
莊玄旻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看他,如同玉雕。
“你的車翻過來了,整個人也探出一半,旁邊就是火,好像每一次呼吸都能把你吞沒。我剛下車還沒認出來原來這就是我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人,離得更近發現你已經陷入昏迷了,甚至精神體也受到了攻擊,很多血。我就和扈江這邊溝通了一下,緊急調了私人飛機,然後的事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