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小羽忽然開口:”主子,司大人未能送行,只囑咐奴婢將這封信帶給您。”
說話間從包袱裡慎重地取出一封信,信封平整如新。小羽垂首雙手遞上。
季鈴蘭沒有立刻接,只是挑眉看著小羽:”她許了你什麼好處,都開始為&09;辦事了?”
小羽不敢動,雖然跟隨季鈴蘭多年,此刻也摸不準主子是否生氣。只是戰戰兢兢地解釋:”奴婢沒收好處,只是想著大人不會害您,而且……這或許是訣別書,大人將如此重要的信交給我,我也不想讓您留下遺憾。”
訣別書……
小羽是見證兩人走到如今地步的人,她知道這封信的重要性,也憑直覺認為主子不會真的責怪她。
果然,季鈴蘭噙著漫不經心的笑,輕柔地接過信封展開。雙眼卻黏在信紙上,專注異常。
鈴蘭卿鑒:
暮春寒重,簷雨滴瀝,展紙臨筆。
卿今遠行,吾本當執轡相送,然恐面目可憎,徒增卿厭,故斂足閉戶。昔日諾言,猶在耳畔,吾必竭力踐之,雖九死其猶未悔。
卿既不願相見,吾當強抑心神,不複擾卿清聽。然情絲如蔓,晝齧肺腑,夜纏夢寐,忍一時如刀剜,忍一世……恐終成狂。
思及此,忽覺吾之妄念,實為卿之桎梏。
若自由是卿所求,吾願剜心作舟,渡卿離苦海。自今而後,山高水遠,不複以痴纏累卿,亦不複使卿蹙眉憂我唐突。
舊日妄攀明月,今不敢再奢卿顧。惟願卿稍減憎惡,視我如泉下故人——且記她紅衣策馬,笑貌宛然,足矣。
絕筆
甲辰暮春。
【這不是訣別,這是絕筆。】
小羽只見主子手在發抖,將紙捏皺又小心撫平。隨即掀開轎簾高聲吩咐馬夫掉頭回京城,去大將軍府!
失了儀態的季鈴蘭像變了個人,明明情緒激動,卻沒有落淚。或許情緒到了極點,反而流不出淚來。
這讓小羽覺得陌生,她不確定帶信是對是錯。
季鈴蘭風塵僕僕趕回京城,心如狂風暴雨中的湖面,波濤難平。踏入將軍府時,每一步都像踩在緊繃的神經上。
那封絕筆信在她懷中發燙,每個字都灼燒著她的心。
”妙真在哪?”她問迎上來的司錦之,聲音嘶啞。
司錦之雙眼紅腫,衣袖沾血:”在內室...大夫說若是今夜不醒...”
季鈴蘭沒等他說完就沖了進去。濃重的藥味中,床榻上那個單薄的身影讓她呼吸一滯。司妙真靜靜躺著,素白中衣襯得臉色近乎透明,唯有脖頸上的繃帶證明她還活著——也證明她曾多麼決絕地求死。
從司錦之口中,她才知道若非司錦之貿然闖入,司妙真就已自刎身亡,世間再無此人。
目光被床榻上的人吸引,司妙真安靜地躺著,臉上帶著未褪的蒼白,脖頸上的繃帶格外刺眼,無聲訴說著生死劫難。她的心猛地揪緊,疼痛從心底蔓延。
她小心走到床邊坐下,目光不敢從司妙真臉上移開。看著緊閉的雙眼,心中湧起後怕與自責。是因為她才會有這出慘劇嗎?
伸手輕握司妙真的手,那手冰涼帶繭。季鈴蘭咬唇剋制情緒。
”我以為我不在意,我錯了,我已經原諒你了,你……”季鈴蘭近乎自語,深吸一口氣繼續,”我以為離開是最好的方式,沒想到會害了你。快醒來,不是說要保護我嗎?我只信你。”
”其實你還漏了一點,我討厭你騙我,辜負我的信任。”
眼淚終於滑落,滴在司妙真手背上,似在懺悔。她輕摩挲著那隻手,彷彿這樣就能喚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