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獨寵
青國後宮, 青蓮殿。
這座宮殿住著的是婉妃。婉妃從十四歲選秀入宮,如今已跟隨皇帝十年。十年不算短, 她經歷過從盛寵到衰寵的過程。如今她膝下無兒無女,在宮裡更顯落寞。好在還有家族撐腰,至少不至於在吃人的深宮大院裡吃虧。
正逢父親生辰,婉妃便離開後宮回了趟家,去看望許久未見的雙親。她這次回來,本來心情極為高興,也不願在母親面前落淚。可臨近必須回宮的時候, 她極為不捨,沒忍住還是在母親面前眼含淚水,開口都是飽含委屈:“娘, 我真不想走, 可……”
後妃是不能在外留宿的,能出宮探望雙親,已經是孃家給的底氣,是極大的殊榮, 很多妃子都享受不到這種待遇。就算婉妃沒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她的母親也猜得到。只是母親牽起她的手, 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委屈你了。若是你能在後宮中過得開心, 自然是幸事, 可如今看來, 陛下鮮少踏入後宮, 更無暇顧及你。你如此年輕, 卻夜夜獨守空房,這是為孃的錯。當時該攔著你, 不讓你參加選秀的,唉……”
老皇帝年歲已大,加上朝政繁忙,哪有精力去寵幸妃子呢?而且許久沒有選秀,後妃來來去去就那麼些人,包括婉妃在內,都已入不得皇帝的眼了。
“娘,不是你的錯,何必自責。”婉妃用手帕擦拭淚水。她很清楚,作為大臣之女,遲早會被安排成為秀女。
她一開始也很開心能被陛下選中留下,可以陪在天下最尊貴的人身邊,又能幫到自己的家族。可好景不長。
“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宮了。”婉妃收起臉上的苦楚,故作輕松地笑笑。
“等等。”婉妃被拉住,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母親。沒一會兒,就瞧見母親拿著一瓶藥丸過來,遞給了她。
“這你好好收著,只需要在煲湯時加入一顆,便可讓味道鮮美絕倫,讓人回味無窮。”婉妃母親表情篤定,顯然是已經試過了。她繼續道:“這是我偶然從一位故交那裡得來的。至於該怎麼將它發揮到極致,女兒,你一定明白。”
婉妃目光凝滯在這瓶藥上,心中壓抑已久的願望化為猛獸,不停地叫囂。但理智還是讓她多問了一句:“這東西,沒毒吧?”
“傻孩子,有毒我還能站在這嗎?更何況,我怎敢將你置於險地,更不敢牽連九族。”
婉妃再無猶豫,將藥瓶收下了。她怎麼不明白母親想幫她的心,就算所有人都害她,母親也不可能害她。
隔了幾日,皇帝隨手從太監端著的牌子中翻到了婉妃的牌子,思索了一會兒,是留下繼續批摺子,還是去青蓮殿。最後,他還是起身去了。
自此開始,青蓮殿婉妃親手煲的青筍烏雞湯便聲名大噪,整個皇宮無人不曉。
陛下格外喜歡喝這道湯,連禦廚的手藝都開始厭棄。他從三日去一次青蓮殿,到一日去三次青蓮殿,風雨無阻。
而原本失寵的婉妃,獨獲聖寵後自然也平步青雲,連帶著背後的家族也跟著勢頭更盛。
金鑾殿內,晨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地灑在青玉地磚上,映出一片冷冽的光。司妙真按劍立於武將之首,玄鐵鎧甲在晨光中泛著幽藍的光澤,襯得她眉目如刀。朝堂上文武百官分列兩側,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寂。
“陛下,司家軍平叛傷亡慘重,如今在百裡開外的荒山野嶺食不果腹。臣請即刻讓這些戰士回京,至少要有飯吃,有藥醫,不能讓為國拋頭顱灑熱血之人寒心!”司妙真的聲音清越,在寂靜的大殿內格外刺耳。
龍椅上的皇帝微微抬眼,渾濁的目光在司妙真臉上停留片刻,又緩緩垂下。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龍椅扶手上鑲嵌的翡翠,嘴角泛起一絲恍惚的笑意。
“父皇!”太子季石斛突然跨步出列,絳紫朝服上的金線蟒紋在動作間閃爍,“兒臣以為大將軍所言荒謬!司家軍既然能跋山涉水回到京城附近,怎的大將軍嘴皮子一碰就變得如此悽慘可憐起來了?真心為國,何必回京。北境戰事未了,更應該讓這批兵馬去聽驃騎將軍號令,早日了結叛軍,還青國百姓安寧!”
司妙真冷笑一聲,鎧甲隨著她轉身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太子殿下久居深宮,可知北境三州凜冬已至,大雪紛飛?戶部撥下的冬裝竟全是絮著蘆葦的劣品。我們才從那邊回來,路途勞累,更是病倒不少將士。衣不蔽體,又吃不飽肚子,怎能還有體力再回北境徵戰?”
說完,她從袖中抽出一件破舊的軍服,狠狠擲於殿中。棉絮從裂縫中散落,如雪花般飄散在青玉地磚上。朝臣中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季石斛臉色驟變,額角青筋暴起:“放肆!司妙真,你這是在指責本太子剋扣軍餉?”
“臣不敢。”司妙真嘴上說著,眼中卻泛著冷光,看著季石斛像看死人一般,“只是奇怪,為何兵部報上的冬裝每件值銀五兩,到將士手中卻連五百文都不值!”
“你——”太子正要發作,忽聽龍椅上一聲輕響。皇帝手中的玉扳指掉落在地,碎成兩半。他卻恍若未聞,只是怔怔地望著殿頂的藻井,嘴角掛著痴迷的微笑。
丞相急忙上前:“陛下可是累了?不如退朝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