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王子進拊掌笑道,“這名字倒是有趣,不知道做出這種工具的木匠是什麼樣?”
“這個我也很想知道。”緋綃眼角帶笑,眉梢輕揚,“不如我們這就去看看?”
“還是別去了……”少年突然神色黯淡,將工具往腰中一插,奪過緋綃手中的死鳥,轉身便走。
“怎麼啦?為什麼不讓我們過去?是不是那木匠不在人世啦?”王子進一根筋脾氣發作,問個不停。
“那倒也不是……”少年靈活地攀上樹梢,再次騎在牆頭上,俯首朝王子進道,“只是周大哥再也做不了木匠活了,他一年前就關門不幹了。”
“啊?”王子進詫異道,“真是可惜,這麼一個能工巧匠。”
“我們也是這麼說的,四周的鄰裡也不停地勸他,但是他一直疑神疑鬼,惶恐不安,別人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為什麼會疑神疑鬼?”王子進更加不解。
“其中緣故,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少年撓了撓頭,朝二人擺手道,“我要走啦,不能再跟二位說下去了,如果被這園林的主人抓住,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他說罷輕輕巧巧地從牆頭溜下,矯健靈巧的身影,轉眼便消失在一片潔白之中。
“唉……”王子進手搭涼棚,長嘆道,“難得碰上這麼有趣的事情,卻又不了了之。”
“誰說是不了了之呢?”緋綃鳳眼一斜,微微笑道,“也許真正的好戲,還尚未開場。”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這裡面還暗藏著什麼玄機?”
“我可沒有那麼說,只是想見見這個心靈手巧的匠人。”
“啊?你怎麼不早說?那少年已經走遠,我們要如何去追他?”王子進也有此心,奈何自己八字不好,總是惹出事端,方才才強忍著沒張口,現在恨不得插翅去追。
緋綃卻並不在意,微微一笑,盤膝坐在桌旁,掏出腰間玉笛,輕輕放在唇邊。
一陣婉轉悠揚的曲調開始緩緩流淌,如清涼的山泉,霎時消融冬日的冰雪,在風中跳躍著、奔湧著,流向蒼茫無際的遠方。
王子進久未聽到緋綃的笛音,只覺心曠神怡,索性也坐在他身邊閉目欣賞。
只聽笛音忽高忽低,時而如登臨名山大川,時而如瀑布直瀉九天,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戛然而止。
“好曲子啊。”王子進拊掌笑道,“怎麼之前沒見你吹過?”
“因為之前不想找人。”緋綃一躍而起,將玉笛往腰間一插,指著天空道,“子進,你看那是什麼?”
王子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冬日灰濛濛的天空中,浮蕩的冷風裡,竟然多了一條銀白色的絲線。
那條線白得耀眼,在風中飄搖不定,卻直通向牆外。
“這是什麼?”王子進奇道。
“是那少年的思緒,我使了個法術,將它形象化了而已。只要人活著就不能停止思考,我們只需順藤摸瓜便能找到他。”
“妙招,妙招,怪不得每次我出門散心你都能知道我的行跡,原來如此。”
“子進,這個法術用在你身上實屬浪費。”緋綃笑嘻嘻地道,“只需去花街柳巷轉一圈,必能有所收獲。”
王子進剛要出言反駁,卻見緋綃抓著自己,急匆匆地穿牆而過。
泥土的味道頓時充斥了他的口鼻,難受至極。他急忙閉上雙眼,卻見黑暗中有一個窈窕的身影,漸行漸遠。
二
“緋綃,剛才我好像看到了奇怪的景象。”此時已近黃昏,王子進跟緋綃順著少年的思緒追到集市上,幹脆找了一家飯館歇息吃雞。
“什麼奇怪的景象?”緋綃抓著一隻雞腿大快朵頤,十指沾滿油水,完全不似平日出塵脫俗的模樣。
“我看到了一個女人。”王子進撓頭道,“而且周圍都在下雪,那個女人就站在雪地裡,穿著厚重的衣服,似乎要出遠門。”
“什麼時候看到的?”緋綃仍埋首吃雞,毫不在意。
“就在穿牆的那一瞬間,我一閉上眼睛,就看到了那個場面。”
“可能是那個少年曾經經歷過的一些事情,被你不小心捕捉到了而已。”緋綃飛快地吃光雞腿,又端起碗喝湯,“不過我估計更大的可能是你太久沒有見到美人了,是不是想出癔症來了?”
“誰說的?我昨晚還去歌樓聽琵琶來著,彈曲的歌姬比她美多了。”王子進拼命證明自己的清白,不小心卻暴露本性。
兩人一個花痴,一個雞痴,居然毫不沖突,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