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緋綃白色的影子,似是投映在水中的彎月,在黑夜中搖搖晃晃,接著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似乎某種堅硬的東西破裂了。
“子進,快點來幫我推開棺蓋。”
他被嚇得心膽俱裂,緋綃卻不放過他,叫他過去幫忙。
他只得萬般不願地走過去,用手摳住了棺蓋下的縫隙。兩人一同發力,沉重的棺蓋被緩緩推開,迎面撲來一股酸臭之氣。
王子進鼓起勇氣睜開眼睛,只見在朦朧的月輝中,棺材中居然是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屍骨,只零落地堆放著一些雜物,有成匹的綾羅、女子用的首飾,還有一些書卷草稿。
“果然如此。”緋綃眯著眼睛看著空棺,瞭然地說道。
“怎麼會這樣?難道劉夫人真的沒死?”
“看起來就是這樣。”緋綃掏出玉笛,挑起一件朱紅色的錦袍,華服頓時化為敗絮。
“但、但他為何要騙我們?”
“你說呢?”緋綃斜眼看著他,“你會在什麼情況下說出這種謊言?”
“難、難道?”王子進舌頭打結,腦海中誕生出一個可怕的猜想,“劉夫人身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只能用死亡掩埋?”
“雖不中,亦不遠矣。”緋綃說罷從棺木中挑出一卷書稿,盯著在飛揚的紙屑道,“永遠都不會哭的女孩,到處尋求幫助,無法說出真相的父親,每到月圓之夜就會出現的母親……”
接著潔白的手掌一翻,從他的手心中跳出一簇青藍色的狐火,“當我們沒有辦法去問人的時候,就只能問不會說話的它們了。”
他長指一彈,那簇狐火躥向地上殘破的紙屑,燃起了點點火光。
青煙嫋嫋之中,生出了一隻白色的鳥,清鳴一聲,振翅而飛,在蒼茫的夜色中,燃起一顆閃爍的明星。
“子進,我們跟著它走吧,看它要飛到哪裡去。”
王子進一撩袍裾就跟著跑了過去。
黑夜中的長草,濕冷而絆腳,絲絲縷縷,糾纏不休,彷彿隱藏在死亡面紗下的真相,雖然看似清晰,卻又混沌一片。
七
緋綃再次使出縮地之法,很快便跟著白鳥再次回到了西京,沿途街巷極為熟悉,王子進這才知道,他們居然原路折返了。
緋綃朝他笑道:“子進,我們來猜一猜,這只鳥兒會飛到哪裡去好不好?”
王子進仰頭望著夜空中的白點,“看它的去向,我估計劉夫人並沒有死,而是在城裡找了個房子,日日守著女兒,畢竟母女連心,哪有母親會拋下自己的親生骨肉?”
“嘻嘻嘻……”緋綃掩嘴笑了起來,“子進,你真是比紅燭還多情。”
“不要再拿我打趣!”
“要是我猜呢,這位夫人就躲在劉家的大宅裡。這家裡出現的怪事,怕都是她在裝神弄鬼,今日此事定可水落石出。”
而那隻白鳥,果然如緋綃所說,飛過寬闊的街道,鱗次櫛比的屋舍,一頭紮進了劉家大宅中。
只見白鳥往深深庭院中飛去,在空中輕鳴一聲,居然一頭鑽進了鳳儀的閨房。
這下卻讓兩人都大吃一驚,顯然連緋綃都沒想到它的終點會在這裡。那晚見鳳儀的房中傢俱儼然,一覽無遺,哪裡有第二個人居住?
“難、難道那女子真的已經死了,而怨念不去,依舊徘徊在她女兒的左右?”
“也有可能啊……”王子進想起那晚所見,心有餘悸,“我曾親眼看到鳳儀變成了另一張臉。”
“不對,大大的不對。”緋綃伸手按著額角,拼命地搖頭,似乎在努力串聯著線索,“讓我好好想想,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有鳳來儀,有鳳來儀?”緋綃蹙著秀眉道,“子進,你不覺得這個名字裡,似乎暗示著什麼嗎?”
“鳳凰是天上的神鳥,據說飛落凡間,只會棲息於梧桐之上。”王子進搖頭晃腦地為他解釋。
緋綃在院外邊踱步邊思考,輕輕地說:“你說,這是不是在暗指,曾有不屬於凡間的人或物,在此停留過?”
“你不要再想了。”王子進卻沒有他那麼心思縝密,一放鬆下來只覺得疲憊不堪,“一定是劉夫人的怨靈作祟,你想辦法把她超升了不就完了?現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說罷他揉著痠痛的手臂離去,只剩下緋綃一人,望著鳳儀居住的庭院陷入了沉思。
月光在他白色的長袍上,漆黑的長發間流動,令他美麗得不似真人,卻又透著令人無法捉摸的神秘。
王子進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再醒來時,只覺整個大宅都變得空曠了許多,既不見劉老爺,也少了年輕力壯的僕人,只有婢女僕婦在忙來忙去。
“咦,這人都去哪兒了?”他好奇地來到廳堂,卻見鳳儀坐在了主人的位子上,笑嘻嘻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