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卻聽耳邊有人道:“有人來了,快走!”是如墨的聲音,看來他是看到什麼,特意給自己報信來了。
王子進連忙將土鋪平,牽著馬躲到一旁偷看,他倒要看是誰,這麼晚了還來這死地?
只見慘淡的月光下,一個黑影晃晃悠悠地走過來。
那人披著帶風帽的鬥篷,也未騎馬,看不清面目。他走到那繩子做的圓圈外面,站了良久,似是有什麼心事。
這下離得近了,能夠看到那披風在夜色中閃著光輝,似是上好的綾羅,王子進心中不禁一驚:這都豐小城中,穿得起如此綾羅的恐怕只有張謙富一人。
可他來這裡幹什麼?
八
只見張謙富呆呆地站在繩圈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掏了手帕抹抹眼淚,過了一會兒,竟號啕大哭出聲。
那哭聲甚是悽慘,在夜空中回蕩,宛如鬼嚎。
王子進躲在斷壁後,本就心驚膽戰,經他一哭,不由頭皮發麻。張謙富哭了一會兒,便坐在地上喘涕,肥胖的身軀,在夜色中微微輕顫,甚是可憐。
王子進不由心下惻然,那日看他年紀,已逾不惑,現下又有何事讓他如此傷心,跑到這荒郊野外來痛哭?
看來人生在世,任誰也逃不出悲歡離合。
正在出神,張謙富卻費力地挪動著肥胖的身軀,緩緩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慢地走遠,王子進這才又牽馬走到那繩圈前。
眼見著那黑色的圓圈,王子進心中的疑問卻越來越深,那桶中到底埋的是什麼東西,張謙富又為何要跑來哭?
那日緋綃的話又在耳邊回蕩:沒有人這麼傻吧?沒有人?
王子進心裡又是一陣發毛,人?再低頭看那圓圈的大小,以那桶口來看,確是可以裝下一個人。
他心中一陣害怕,忙上了馬,一陣疾馳。
莫非?莫非那桶中裝的不是什麼厲害的法器,而是一個人?那人是死的還是活的,還是被活活地埋了?那桶中埋的又是誰?
王子進想得嚇出一身冷汗,再抬眼時,又到了如墨所在的茅屋,忙對屋裡喊:“剛剛真是多謝了。”
如墨蒼老的聲音響起:“那老兒是坐了馬車來的,現下已經走遠了,你可以安心地回去了。”
安心回去?自己又豈能安心?王子進縱馬又回到了都豐城,此時天色破曉,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
他望著那初升的太陽,不由嘆息:又是一天了,已經三日了,自己還是摸不到一點頭緒,反而像走入了迷宮,越往前走,越不知道出口在哪裡。
白日裡,王子進買雞來喂緋綃,看著地上的白狐,心中不免難過,“緋綃啊緋綃!你就不能再多幫我一些嗎?現下我實在是不成了,這裡有太多事情想不清楚啊。”
狐貍卻只知大吃,吃完了便掉轉身子不去理他。王子進見它晶瑩雪白的尾巴,不由傷心至極,覺得是無能為力了。
他疲憊地爬上客棧的床,剛剛閉上眼睛,那門便發出吱呀一聲輕響,緩緩而開,顯是有人進來。
王子進聽得真切,身體卻無論如何都動不了。
只覺有人走到床頭,看著自己,他努力地抬了抬眼皮,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袍裾,不由心下一動:是緋綃回來了嗎?
可是無法看清那人面孔,只聽那人開始張口說話:“子進,辛苦你了。”
聲音洪亮清脆,不是緋綃是誰?
王子進聽了,一時覺得傷心,好多話要對他說,但是苦於無法張口。
但聽緋綃繼續道:“那桶井之事我也猜到一點,你一定要好好想一下,為何要將那桶埋在那裡?這城中為何沒有一隻鬼怪?沒有鬼怪有可能是有極厲害的人鎮壓,可是現下紫陽並無那本事,又是誰在庇護這座小城?”
王子進聽他一句一句說下去,心中是一陣緊似一陣。
又聽緋綃道:“子進,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想想,辨清真假啊……”說完,緋綃一步步退了出去,又將房門輕輕帶上。
他這一走,王子進倒是能動了,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再看周圍,哪有半分人影,原是南柯一夢。
他抹了抹頭上的汗,這才發現,手裡拿著那支緋綃留給自己的玉笛。
緋綃,是你來過嗎?你的靈魂,附在這玉笛上,特意來告訴我這些嗎?
窗外已是黃昏,雲霞流光。今夜,就要去張謙富家一探究竟,不知是會水落石出,還是會陷入更深的迷霧?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