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進拗不過他,只好也跟了進去。
所幸胡緋綃也足夠大方,二話不說就掏了銀子包了個兩張床的上房,把王子進也算了進去。
而這家客棧的裝飾果然沒令人失望,走進客房,只見寬闊的雕花木床上鋪著錦緞被褥,香軟誘人。
胡緋綃見了,歡呼一聲就窩進被子,眯著細長鳳眼,甚是享受。
王子進見他這天真模樣只能連連搖頭微笑。
是夜子時,王子進獨自在桌前挑燈夜戰,正寫得酣暢淋漓,卻聽房門外傳來陣陣輕響。
他尚自疑惑,卻見一直窩在床裡沒有動過的胡緋綃突然歡呼一聲,跳起來就沖向房門,再回來時,手中已經抱著一隻荷葉燒雞和兩壇黃酒。
“王兄,人生得意須盡歡,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他把酒壇和燒雞往桌上一放,也不顧他的感受,就大快朵頤起來。
王子進見今日是學不成了,再瞥一眼旁邊吃得正歡的胡緋綃,當下雙手呈了自己的文章給他,“胡兄乃山陽書院的才子,可否助小生一改文章?”
胡緋綃也不客氣,一把抓過他遞過來的文章,潔白的紙上頓時出現了幾個油乎乎的手印,“嗯嗯嗯,還好啦,就是辭藻過於華麗,易流於不實。”
說完還不忘再啃幾口雞吃。
“那、那個,胡兄……”
“怎麼,我的評價不夠中肯嗎?”
“不敢,胡兄所言極是,是胡兄將我的文章拿倒了……”
“反正都是可以看的嘛,王兄不必過於拘泥小節。”胡緋綃放下宣紙,眼中含笑地遞過來一隻雞腿。
這是不拘小節的事情嗎?王子進只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美食當前,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伸手就接過雞腿和他一起吃起來。
兩人把酒言歡,一直喝到半夜,胡緋綃甚愛吃雞,中途又叫了兩只燒雞,一壇黃酒。待到窗外更夫已報亥時,他才晃晃悠悠地走向臥榻,一頭栽倒便睡死了。
王子進見他這模樣不禁連連搖頭,只覺他一個大男人,竟如此不勝酒力,行為舉止與孩童無異。
他為胡緋綃蓋上錦被,便去洗漱,也要休息了。
然而等他洗漱完畢,脫下外袍回來,卻見胡緋綃的床上錦被塌陷,竟然不像有個大男人睡在裡面的樣子。
他不由心生疑惑,一掀錦被,裡面竟只有一堆衣物,正是胡緋綃剛剛所穿那套,人卻不翼而飛。
王子進見狀不由詫異,這人怎麼如此怪異,出門竟脫得這樣幹淨,難道是光著身子出去的?
他正在納悶,卻見那團衣服居然動了一下,像是有東西藏在裡面,將他嚇了一跳。他連忙跑到桌前,拿了燭臺回來。在燭光的輝映下,只見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蜷在被中,足有三尺來長,看起來竟似一隻大狗。
“啊!”王子進被嚇得失聲尖叫,手一抖,燭淚竟滴在那毛茸茸的動物身上,他連忙大喊:“店家,店家!這是怎麼回事啊?養的寵物怎麼跑到客人的床上?”
可是他再一回頭,卻見一美貌少年正赤裸著上身坐在床上,眼帶桃花,長發及腰,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是胡緋綃是誰?
王子進見了,不禁心神一蕩,但一想他是個男人,連忙斂了心神,高叫道:“胡兄,趕快下來,那張床不幹淨,剛有大狗睡過。”說罷便去拉他胳膊,這一拉不要緊,觸手甚是滑膩,卻拉了一手尚未幹透的燭淚。
這一驚非同小可,再傻的人也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王子進只覺兩腿虛軟,一下就坐在了地上,指著面前的人顫聲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小生此世從未作孽,為什麼要找上我啊?”
胡緋綃唇邊含笑,不慌不忙地套上白袍蔽體,緩緩地走到他面前。
王子進見他靠近慌忙又向後爬了兩步,心中暗想逃生之途。
“看來你是將我全都忘記了,你一向貪吃,不會連孟婆湯都比別人多喝了許多吧?”胡緋綃在燭光下幽幽地說,語氣竟有幾分哀怨。
“你是說你不會害我?”王子進見他眉宇之間盡是哀愁之色,似乎無意害人,一顆心慢慢落回肚中。
“說來話長,我本是千年前得你救助的一隻小狐,可是你連著七世都是暴死,若這次再不能得善終,怕是再也不能投胎轉世了。”
“啊?那我要怎麼辦啊?”王子進想起他為自己相面時說的話,更加惶恐不安。
“過去你曾負我一路,現在我將佑護你一生,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胡緋綃說著彎腰就朝他行了個大禮。
“胡兄,不必如此多禮啊,真是擔當不起。來來來,趕快起來吧。”王子進哪有膽子受他的禮,連忙將他扶住。
“子進,以後你就叫我緋綃吧,我不喜歡前面那個姓氏,你我日後可以兄弟相稱。”
“好好好,只是這名字偏向女子,可否考慮一下……”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見緋綃一雙妙目滿含殺氣,正在斜睨著他,另一半話就此咽進了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