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我們走吧!”那小廝說著舉起燈籠一照,王子進只見二人面前有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彎彎曲曲,直通向那樹林。
“你們的庫房怎生在這樣的地方?我們能不能不去啊?”王子進心中害怕,開始打起退堂鼓。
那小廝卻不答,一個人提了燈籠走在前面,王子進見身後也是漆黑一片,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回去,再看看前面,那燈籠飄飄忽忽的光也即將遠去,只好硬著頭皮跟上去,“喂!等等我啊!”
兩人走了約一盞茶工夫,那小廝指著林中一個黑影道:“那就是庫房了!”
王子進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暗叫不妙,那是一幢低矮的茅屋,在夜色中看來破敗不堪,似乎隨時都會倒塌,煞是陰森可怖。
那小廝卻匆匆走過去,在那紅色燈籠的照耀下,兩扇木門呈現在眼前。
門上油漆剝落得厲害,還結滿了蛛網,破敗不堪,委實不像是庫房的樣子。
“這就是你們的庫房?這實在和貴店的風格不符,而且看起來不大,怎麼能裝得了東西?”王子進見狀奇道。
“客官莫怪,我們那邊有大的庫房,可是裡面的蠟燭都點不著,這才到這間看看是否有蠟燭。”
小廝說完伸手推門,灰塵不斷地散落,王子進連忙用袖口掩鼻,這庫房倒像是很久都沒有人用過的樣子。
“喂喂喂,我能不能不進去啊?在門外等你吧。”說話間,那小廝已然一躬身走了進去,只留下王子進一人站在黑暗的林中。
等了許久,還不見那小廝出來,但見外面樹影婆娑,陰風颯颯,王子進不禁打了個寒戰,耳邊只聽林中傳來沙沙的聲音,似乎有什麼人在踏草而行。
王子進不由好奇心大起,也忘了害怕,順著聲音就走了過去。只見不遠處一個書生的背影在夜色中緩慢移動,那人著了青衫,身形瘦削,似是無比熟悉,但是又說不出像誰。
他正在長草中發愣,那書生也聽到聲音,緩緩地回過頭來。
銀色的光輝下,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張更為熟悉的臉,那樣清秀的五官,潔白的面龐,有些淩亂的頭發和閃亮的眼睛,分明是他自己。
那人眼裡也充滿詫異,兩人一前一後對視,衣裾都隨著夜風輕輕擺動,竟似水中倒影,鏡裡虛形,恍如夢境。
王子進只覺見了世上最恐怖之事,那是誰?是自己還是什麼?難道自己已然死了,是靈魂出竅?
在清冷的夜風中,他似乎隱隱地想起了什麼,但是恐懼又令他無法思考。
最終本能戰勝了理智,他一回過神來轉身就跑,哇哇哇地叫嚷著鑽進了那個破敗的茅屋。
茅屋不知廢棄了多久,他一頭撞進去,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東西發黴的味道,塵土從屋頂簌簌而落。
“喂,小兄弟,你在哪裡啊?”那庫房的地上不知放了什麼,甚是礙手礙腳,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只想快點找到那小廝,兩人一起回去。
身後那書生並沒有追來,他漸漸放心,只見黑暗的屋子兩側立著置物的木架,地上壇罐散亂,真的是一個倉庫,但那小廝卻不見蹤影。
王子進急忙伸手在黑暗中摸索,打算拿一根蠟燭就打道回府。
他就近找到一個壇子,裡面插了好多棒子一樣的東西,估計不是蠟燭就是畫卷,只覺觸手冰涼堅硬,好像是一支實心的木棍。
“這是什麼物事,做什麼用的?”他舉著那物事,正自研究,突然看到對面的牆上多了一個瘦小的人影,儼然就是剛剛的小廝。
“你可回來了!”他忙回過頭去,只覺一顆心總算是落進肚子。
他剛張嘴要講自己的奇遇,便聽那小廝陰森森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客官手中所拿,即是人骨。”
“什麼?”王子進聽了慌忙扔掉手中的東西,環視一下四周,顫聲道,“這、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這種人骨啊?”
“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沒有魂魄?那引魂燈怎麼也點不著?”那小廝說著慢慢走近,面色悽厲,與方才低眉順眼的模樣大相徑庭。
“我只是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啊,什麼引魂燈,我不知道啊……”王子進腿一軟,跌倒在地,月光之下,只見身邊壇子裡果然裝滿了人骨,還有幾個骷髏頭散在地上,透著死亡的慘白。
“不管你是什麼,先吃了你再說!”那小廝消瘦的身體說話間就開始膨脹,還不停地長出黑色長毛,更從背後伸出幾只彎曲的腳。
轉瞬間,就變成了一隻碩大無比的蜘蛛,兩只複眼有臉盆大小,身量高於兩人,面板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綠光。
王子進哪裡見過如此異事,頓時嚇得七魂沒了六魄。
那蜘蛛瞬間便爬到王子進面前,伸出堅強有力的螯足,抓起他就往嘴裡塞去。
王子進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那蜘蛛擒住,那蜘蛛的前腳如鐵鉗一般,牢牢地鉗住了他,他根本就掙紮不脫,眼見一隻燈籠般的大嘴慢慢湊近,嘴旁還長了許多觸須,口涎直流。
“緋綃!緋綃!快來救我啊!”王子進眼見命在旦夕,拼命哀號。
那蜘蛛見他嚇得魂飛魄散,不由甚是得意,一口咬下去,卻聽得耳邊一陣紙片撕裂的聲音,不似咬了一個活人,倒像咬在了窗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