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詡:“啊?”
段晏回過神來,抿了下唇,搖搖頭,說:“不論如何,你遭受這些苦楚,過錯都在於我,若不是……這樣的疼痛和傷痕,本該我來承受。”
“對不起。”青年垂下眸,眼神黯然:“現下看著你心內難受,我卻無能為力。”
寧詡默了默,才道:“你要是也劃上一刀躺榻上了,誰來照料朕的起居?”
段晏聞言,忍不住揚了下唇角,說:“好,那臣便先認真服侍好陛下,等陛下康複無恙,再琢磨切腹一事。”
寧詡震撼,忙道:“等等,你、你不必如此,這個孩子是機緣巧合有的,朕並不因此而要你等價來交換什麼……何況,”
他頓了頓,又說:“燕、昭兩國的事情……若非你願意退讓,如今也沒有這樣和平的局面。”
當初燕國戰敗,段晏被獻為質,可謂是受百般侮辱。燕國境內有多少義憤填膺的聲音,寧詡也不難想象,段晏帶軍入了京城後,竟未直接稱帝,已是忍讓至極。
這些事,饒是段晏平日並不拿出來談論,寧詡也不可能全然忘記。
聽見寧詡的話,青年怔了怔,卻搖頭道:“那不一樣的,陛下。”
“就如你同夏瀲所說的話一般,在燕、昭兩國之間,我自認的確未曾虧欠過昭國。但你我二人之間,卻不該以國與國的恩怨來混淆。”
寧詡垂著的長睫輕顫了顫,手指蜷縮排掌心,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答段晏這番話,最後嘆了一口氣,說:“你……”
“我們既互相愛慕,”他咳了聲,正色道:“那就別計較這麼多東西了,眼下平安度過這兩個月才是正事。”
段晏原本有些消沉的眸光,在聽見“愛慕”二字時,幾乎是立刻亮了起來,眉眼不自覺彎了起來,說:“陛下也愛慕臣麼?”
不是有好感、不是喜歡、不是鐘情……是愛慕。
寧詡臉紅了,覺得這人慣常刨根問底的毛病很要命,只得一邊抱著肚子往馬車外挪動,一邊含糊應答:“嗯嗯嗯……愛愛愛。”
他好不容易挪到了馬車門邊,身後的段晏卻又喚了他一聲:“陛下。”
寧詡下意識回過頭,段晏就湊上前來,攬住他的腰,藉著馬車遮擋外人看不見,飛快地在寧詡唇上親了一口。
溫存廝磨了片刻後,青年才放開寧詡,說:“方才生火做飯時,撿了一個小東西,陛下或許會有興趣,下了馬車一併過去瞧瞧吧。”
寧詡被親得正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段晏轉移了注意力:“什麼小東西?”
他下了馬車,隨段晏步行到了林子中間,那邊是斂秋等人正在生灶火煮食,而斂秋的膝蓋上攤了張手帕,上面有一隻小小的……鳥。
這小鳥背部覆著紅褐色的絨毛,肚皮上卻是鮮嫩的黃色,小嘴尖尖,渾身圓滾滾,正在斂秋的膝蓋上撲騰撲騰,旁邊還有兩只極小的蛋。
“方才在路上,發現它的鳥窩翻下來了。”段晏道:“裡面還有兩枚未孵化的蛋,就交由陛下來養吧。”
有了這小鳥作伴,寧詡的緊張狀態緩解了不少,一行人又歇了個晚上,第二日午後,就沿著地圖抵達了那“神醫”的居處。
與何餘描述得一樣,那幾個不大的屋子坐落在山林深處,十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個平靜的圓湖,湖邊有一個女子正在打水。
因何餘並未貿然將神醫的身份姓名告知寧詡等人,於是斂秋便上前,詢問神醫是否在此處。
“神醫?”
那女子放下水桶,她穿著一身簡單的粗布衣物,長發在頭頂盤了個髻,通身沒有戴任何飾品,幹練至極,上下掃了寧詡一行人幾眼,最後把視線停留在寧詡明顯突起的腹部上,又收回了目光,冷淡問:
“你們找神醫所為何事?”
寧詡靜了一會兒,主動往前走了幾步:“是為我的身孕一事,特來求助。這裡有一封何餘的信,他也是半年前被神醫醫治過的。”
那女子看了看他,轉身提起水桶,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道:“那你隨我過來吧,不過若是情況不好,我可接手不了,鬧出人命來,我這小地方還要不要待了?”
聽見她的話,一圈人都有幾分意外。
寧詡也愣了一下,他原以為這樣醫術高超的大夫,會是位年紀大的長者……沒想到是這般年輕的女子,看起來只約莫三十歲左右。
幾間屋子寬敞明亮,屋內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甚至可以說是一塵不染。段晏見狀,吩咐隊伍裡其他人在外邊等候,只與史禦醫、另外兩個大夫一起,隨寧詡進了屋。
女子伸手一指堂中桌上的茶具,說:“要喝茶的自己倒。”
又對寧詡說:“過來坐下,把手伸出來,我診個脈。”
一句客套話和疑問都沒有,她幾乎是雷厲風行地完成了診脈,又一目三行掃過何餘給的信,塞進懷裡,收回手,道:“我可以收治你。”
“不過有一個條件,”神醫道:“待會先和我簽幾份協議,分清權責,要是在把孩子取出來的時候出了什麼我無法控制的意外,你們不能借此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