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秋擔憂地繼續問:“宮中的禦醫曾看過嗎?”
“太醫院的院判和禦醫都來診過脈,”寧詡壓了壓自己的肚子,勉強坐直了一些,低聲說:“他們神色怪異,卻沒有把什麼病告訴朕,想來是不敢出口。”
呂疏月仍舊神情茫然:“陛下你不久前還和我一起騎馬打獵,怎麼會突然生病呢?”
斂秋:“陛下是身上哪裡不舒服?奴婢在宮中多年,也曾學過一兩手基礎醫術,可以治一治頭疼腦熱。”
寧詡垂在袖邊的手指蜷縮了一下,糾結了片刻,才把擋在身前的手挪開,低眸道:“朕……朕這一兩個月來吃得甚少,還時常嘔吐,明明其他地方清減許多,腰上卻……還長胖了點。”
若說一開始還是幻覺,那最近這幾天,每逢清早下榻更換衣物時,寧詡就越來越感覺自己的肚子凸了起來。
他本就腰身清瘦,平坦的小腹上多出一點贅肉都能察覺,寧詡原以為是胃脹氣所致,用手揉了兩天,卻一點不見效果。
與腰上相反,寧詡的手腕卻日益纖細,簡直是到了自己都看不過眼的地步。
如此明顯的異樣,就算他再擅長自欺欺人,也無法繼續矇蔽自己了。
這幾日,除了操心佈置與燕國對戰一事,寧詡晚上還時常看著自己的肚子發呆,一會兒覺得那地方馬上要膨脹成一個圓球,一會兒又認為自己多慮了,就突出這麼一點點,不過是連日勞累導致的過勞肥。
思緒淩亂間,他還忍不住回憶起,上輩子在醫院時,曾見過不少身體畸形走樣的男人女人。
要麼肚子上長了異物,要麼脖子上長了異物,又或者是手臂、腿、背……
他們都生了重病。
見寧詡眼圈泛紅,呂疏月怔了怔,大膽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寧詡的腰,疑惑地說:“陛下,沒有變胖呀。”
寬大的太監棉服布料粗糙,手覆上去,除了呼吸時微微的起伏,呂疏月什麼也摸不出來。
斂秋輕輕抓住他的胳膊,低聲說:“呂公子,陛下聖體金貴,莫要隨意觸碰。”
呂疏月啊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眼巴巴地望著寧詡道:“陛下恕罪。”
斂秋想了想,又問:“陛下,能否讓奴婢隔著單衣看一眼?”
寧詡點頭,垂睫把太監棉服的腰帶解開,裡面是一件單薄的雪白裡衣。
而斂秋往他肚子上看了一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和太醫院史禦醫同樣奇特的神色,然而也一樣沒立即出聲,沉默了半晌才說:“陛下,奴婢明日替您去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寧詡身心俱疲,無力再開口,悶悶應了一聲,就裹緊棉服枕在稻草上閉上眼睛。
“你看顧好陛下,”斂秋放低聲音,對呂疏月道:“奴婢出去找些吃的。”
給他們借用柴房的是一戶養驢的農家,聽聞燕軍入境,京城大亂,宮中有人出逃倒也不算稀奇,收了銀子就沒有多問。
斂秋出了柴房,找那農婦要了一床舊被褥,問:“可有吃的可以賣給我們?”
農婦道:“有咧有咧,過年的臘肉還沒吃完,可以賣你們一些。”
她轉身從屋子裡拎出來幾塊臘肉,因是自家醃製的,上面的油光被凍得泛白,葷腥味很重。
斂秋瞧了瞧,思索半晌,又說:“多謝,這裡……有沒有酸果,或者辣椒丁?”
農婦不解:“酸果沒有,辣椒丁可以問鄰裡借幾個,你要這個做什麼?”
斂秋笑了笑,道:“我自幼挑嘴,怕吃不下,備些調料方便些。”
她找出幾串銅錢與農婦買了臘肉,又看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對了,還想問一問,這附近有沒有行醫的大夫?我小弟路上染了風寒,想給他抓兩副藥。”
“有啊,就住在村東角那屋,門前有棵歪棗樹的。”農婦點了點銅錢,欣喜地說。
“多謝,”斂秋道:“那我明日就去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