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傳話給宋公公,就說竹意堂的段晏夜半腿疼不已,讓他請陛下過來看一看。”
寧詡身著寢衣坐在榻沿上,聽著宋公公進來傳話,意識還有些不太清醒,整個人都懵懵的。
“他說他腿疼?為什麼會腿疼?”寧詡迷迷糊糊地問。
宋公公嘆了口氣,道:“那竹意堂來的人,是個年紀小的宮女,連話也傳不清楚,只反反複複地說那兩句,說段侍君腿疼,睡也睡不好,要陛下趕緊去看看。”
寧詡納悶了:“找朕過去看什麼?朕能給他正骨嗎?”
宋公公一時語塞,但隨即解釋:“許是段侍君想念陛下,有陛下陪在身邊,那疼痛能夠稍作緩解。”
寧詡回憶了一下段晏的那張臉和那種性格,沉默了,覺得和宋公公說的全然對不上。
“去太醫院請個禦醫給他看看吧。”寧詡重新倒進被子裡,睏倦道:“朕要睡覺。”
宋公公無奈,只能應了。
然而寧詡睡了一個多時辰,又被床榻邊的動靜喚醒了。
宋公公彎腰在榻邊,小小聲地問:“陛下,太醫院回了話來,說段侍君身患奇疾,探查不出原因,卻臉色蒼白疼痛難忍額生薄汗,您……您還想不想去看一眼?”
寧詡翻了個身,剛剛睡了一覺,此時尚算精神,於是睜開眼問:“他還是一定要朕過去嗎?”
宋公公遲疑道:“這……您若是不想去,那奴才便回了竹意堂的宮人……”
寧詡長長嘆了一口氣,坐起身。
“去看一眼吧。”他頗有幾分生無可戀道。
那能怎麼辦呢?人是他下旨封為侍君住在後宮裡的,作為天子,這宮中的大事小事當然都有責任權。
況且與段晏……也算不上關系陌生,段晏是寧詡穿書過來見到的第一個人,雖說發生些許不太愉快的故事,但終究,還是……
哎,寧詡邊穿外袍,邊又想道,要是惹惱了段晏,他到處亂喊侍寢時都是他壓在朕身上怎麼辦?
寧詡暗自咬牙,壓人不成反被壓,這個恥辱的秘密他無論如何都得捂在段晏嘴裡,不能讓段晏有機會說出來!
簡單收拾後,寧詡登上禦輦出發前往竹意堂。
這時候就有點後悔把段晏放在這麼偏僻的殿落了,從明樂宮過去,足足要半個時辰……
寧詡索性在轎子上又睡了一覺。
等終於到了竹意堂後,寧詡下了轎輦,瞧見黑沉沉的夜晚裡,這院子裡燈火通明,人人都是滿臉焦急,彷彿他們的段侍君真的病得極重。
這樣緊張的氣氛也感染到了寧詡,他不由自主提起一顆心來,快步進到內殿,一眼看見禦醫和幾個宮人正站在深處的床榻邊,發現寧詡進來,忙對他行禮。
而床帳紗簾低垂,其內的青年半倚靠在床頭的軟枕上,瞧不清側臉,只能望見陷在被中的身姿彷彿無比清瘦孱弱,一手按在被面上,似是正在試圖摁止腿上的疼痛。
寧詡幾步走過去,抬手掀開紗帳,擔憂地看去。
段晏恰逢此時抬起眼來,烏黑的眸子如被水光浸過,透出以前從未有見過的脆弱神色。
雪白的寢衣領口淩亂敞開,露出一小截修長的脖頸,額上頸上都布滿細汗,燭火下一照,像是泛著珍珠般的瑩潤光澤。
與寧詡對視那一刻,青年勉強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輕輕道:
“陛下……可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