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叢的遮擋下,他沒發現段晏眸中冷冷的神色一閃而過。
“出來一趟時辰已久,段某先回了。”青年嗓音寒涼道。
燕國使臣出宮的途中,尚書又忍不住低聲問段晏:“殿下,是否真要協助那宣王……登位?”
段晏瞥他一眼:“你真信他會送我回燕國的話?”
尚書愣了一下:“那他是——”
“陰謀詭計,各取所需而已。”段晏淡聲說:“若他即位,恐怕第一個斬殺的便是手握他通敵叛國罪證的我。”
“真話假話並不重要,”青年漫不經心道:“不過是攪亂這一池渾水,以達成自己的目的罷了。”
尚書聽明白了,但猶豫半晌,又問了另一個問題:“方才臣聽見那宣王提起……這昭國的皇帝將您入了後宮當他的侍君?這……這……”
今夜在宴會上,段晏是坐在燕國席位上的,故而燕國的人並不知他身為質子具體被如何對待。
而此時知道了,尚書卻漲紅臉,感到屈辱憤怒至極。
“您是何等尊貴身份,即便為質,也應對您禮遇有加,那昏君怎敢、怎敢……!”
段晏安靜了一會兒,搖搖頭,說:“我人現在宮中,其實也有更多機會,凡事要看全利弊。”
他見尚書幾乎是要溢位淚來,又無奈安慰:“我……並未受多少羞辱,您不必掛心,回燕國後,也請不要將此事告知父皇。”
尚書擦了擦眼淚,道:“殿下,此去一別,下次見面又不知是何時,您獨身在這昭國皇宮中,千萬要小心。”
“京城中已留下幾名身手極好的探子,”他又壓低了嗓音,悄聲說:“殿下若有要用之處,可以密令召見他們。”
段晏頷首,被侍衛攔在宮門之前,看著那一行使臣:“知曉了,回去吧。”
幾日後,燕國的使臣隊伍返程。
而寧詡終於鬆了一大口氣,不用費心糾結那許多迎來送往的禮儀,可以悶在禦書房中自己批政務了。
和小青合作多日,兩個人的效率越來越高,如今每日呈送上來的奏摺,夏瀲自己就能處理完一大半無關緊要的小事,大大減輕了寧詡的負擔。
但光是看著小青提供的批複模版,用朱筆把意見寫到摺子上,也是一個繁重的工作,寧詡接連寫了這麼多天,一手狗爬毛筆字都被訓練得有模有樣的。
燭火下,寧詡丟下毛筆,揉揉痠痛的手腕,無奈道:“還是得精簡政務,什麼大小狗屁事都要朕來批,朕成日裡不用休息麼?”
夏瀲拿了張凳子坐在一旁,幫他把寫好的摺子整理到邊上,以便第二日能讓宮人直接搬走。
聞言,他抬起眼,眼神柔和:“陛下若是覺得勞累,不妨歇一會兒,臣給您泡杯茶。”
“朕不渴,”寧詡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又扯了張空白的宣紙,招呼夏瀲:“朕只是突然有個念頭,和你探討一下。”
夏瀲於是也起身走近,看著寧詡在紙上寫寫畫畫。
“朕覺得,這每日上呈的摺子,有許多是根本用不著朕來做決定的。朝中既然分了六部,各自有尚書為首,為何不能他們率先處理一部分小事,每月再將具體事項和處理辦法列明,寫成奏本,給朕過目便可呢?”
寧詡想了想,大筆一揮,在紙上寫:“這玩意兒就叫‘月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