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靖川的媽媽名字叫許年,江暢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說“許年好像是言情小說裡面女主角的名字啊”,但許年的一生卻完全沒有言情小說裡那樣的幸福甜蜜。
靖川對許年模樣的印象停留在她的遺照,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溫和。那張照片拍下來的時候她剛剛確診了淋巴癌,靖川和靖宏圖都不知道,只知道許年突然有一天說一家三口去拍一套寫真吧。
那時候拍寫真很貴,一般的家庭幾乎是從不拍的。靖宏圖下意識拒絕了,說拍那個幹嘛,拍一套要好幾百了。許年溫溫柔柔的,說:“小川長身體長得快,現在這個年紀的男生最可愛,留個紀念。”
許年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手裡拿著影樓的道具假花,笑得很開心。
有段時間家裡經常吵架,靖宏圖知道了許年的情況,堅持要離開他當時的泰拳師傅出去打比賽。靖宏圖沒告訴師傅妻子患了癌症,師傅罵他貪慕虛榮,這麼急著想拿成績證明自己,這樣在這條路上是走不長的。
許年在家裡哭,求靖宏圖別為了自己放棄前程,跟著師傅好好再學兩年。可靖宏圖怎麼可能還能安心學下去,他想要成績,有了成績才能有錢,有錢妻子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靖宏圖第一次出去打比賽其實可以說是離家出走,他和許年大吵一架,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就摔門走了。留下許年抱著靖川哭,許年小聲地說:“小川,都是媽媽的錯,是媽媽連累你們了。”
靖川搖頭:“你生病了,是爸爸不該和你吵架。”
許年也搖頭:“你別怪他,他心裡著急,他是擔心我。”
後來靖宏圖的師傅還是知道了真相,拿了一張銀行卡過來,坐在許年的床邊上,說:“這是我老頭子臨死一輩子攢的錢,不多,你拿去用。”
許年當然不會要這個錢。
師傅堅持把銀行卡推過去:“小年,我這輩子的水平就到這兒了,宏圖是我最得意的徒弟。我這輩子沒成家,一直拿宏圖當親生兒子,他能打出來成績,我相信他,你也得相信他。”
許年又哭了:“您別這樣,這個錢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要的。他當初不告訴您我的事,就是怕您會把自己的錢拿給我們用。我知道他,所以我真的不能要。”
許年以前不愛哭,她總是笑。
靖宏圖跟著師傅學習,半點成績都沒有,她也相信靖宏圖總有一天能打出來成績,家裡生活條件不是很好,可許年卻總是很開心。
後來許年總是哭,動不動就哭了。靖川一個人做了飯給她吃,她哭,靖川給她打來了洗腳水,她哭,靖川坐在她旁邊寫作業,她也哭。
她總是在問:“小川,媽媽是不是連累你了?”
靖川總是在回答:“沒有。”
從小學到現在,靖川對“媽媽”的印象有些模糊,只剩下很少的幾幀畫面,都不夠把故事講到完整。應該是許年生病的時間太長,那時候他又年紀太小。最深的印象只剩下他在床前照顧許年又兼顧學業的那幾年,以至於許年生病之前到底是什麼模樣他都已經忘記了。
但最近幾天他總是會想起來以前的許年,有一些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的零星片段會突然出現在他腦海裡。比如剛上小學的時候許年蹲著幫他整理校服上的小領帶,比如他第一次當上升起隊長的時候許年做了一大桌子菜,比如小學第一次家長會許年臉上明媚的笑。
靖川轉頭,看向江暢。
江暢站在高大的神像之下,顯得多渺小,可卻並不平凡。這是靖川一直都知道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只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人,身上毫無閃光點,但江暢從來都是閃閃發光的人。
他剛剛聽見了江暢的願望。
男生閉著眼睛,手裡握著長長的線香,嘴巴無聲地說:“希望許年新的一生平凡快樂,健康幸福。”明明江暢沒有說出聲音,可靖川卻清晰地聽到了每個細小的氣音連線成一個完整的句子,許下一個虔誠的心願。
這種堪稱神祇的事情再一次讓他心動,好像是上頭的神明正在看著,不希望小少爺的好意就這麼落空,非得讓他聽見一樣。
靖川垂下眼,回答江暢剛剛的問題:“有點吧。”
下山比上山容易多了,幾個人兩兩結伴聊天,江暢和劉欣欣走在一起。
劉欣欣知道江暢前年吵著說要來燒香是什麼意思,擠眉弄眼地問他:“怎麼樣,許願和川哥甜蜜複合嗎?”
江暢搖頭:“這種事還要許願嗎?”
劉欣欣眯著眼說:“哦,那就是勝券在握了唄!”
江暢“靠”一聲:“沒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