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江暢心裡暗罵一句髒話,這人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在長輩面前他是聽話懂事的三好兒子,在老師面前他是名列前茅的三好學生,在陌生人面前他也從來都很有分寸,給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就偏偏到了他江暢面前!
這麼氣人。
江暢白眼都差點翻出來,一步跨過去往右擠,狠狠撞了一下靖川的肩膀。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江暢想撞飛靖川的意圖太明顯了,忍了半天也沒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肩膀。
江暢學攝影大概是高一快結束那會兒。
他拍照一直很厲害,以前用手機拍。唐女士每次研究了什麼新的菜譜、藥膳,都喊江暢來給她拍。明明是相同的東西,她自己拍的像餿了三天的泔水,江暢拍的一看就是高檔酒樓裡的珍饈。
那年生日的時候唐女士就送了江暢一臺相機,本來她是想著以後江暢給自己拍照就能拍得更好看了,沒想到江暢鼓搗著鼓搗著真喜歡上了,自己看影片學,還買過幾節網上的課,後來跟唐女士吐槽網上那些賣課的全他媽是騙子。
後來有一次,唐女士請教過他,怎麼才能拍得好看啊。
江暢說天賦吧,你確實沒救了。
唐女士眯著眼睛笑,江暢就改口,你得自己覺得你拍的東西好看,你先認可它才行。唐女士聽不懂,要是你就是在拍一個很醜的東西呢?
江暢也聽不懂,說:“怎麼可能,醜這個詞本來就是相對的,你覺得他好看他就好看。而且……你拍好了一樣東西會有自豪感,你會覺得只有我才能發現他身上的這一處漂亮之處,這是獨屬於我的,這種自豪感會讓攝影師處於良性迴圈。”
江暢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好像對一切都很樂觀。
唐女士領悟了半天,也不知道領悟到哪裡去了,突然自言自語地說:“啊,難怪那些有名的攝影師很多都會愛上他們拍過的人。”
江暢聽得心裡“咯噔”一下,瞬間都覺得頭皮發麻。
他舔了舔嘴唇,含糊地隨口應:“是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教堂裡面的拍攝區價格很貴,這種私拍非商用的也要收到300一小時。不過也有好處,別人不許進來,這兩個小時只有他們可以在這裡拍。
冰糖常年約拍,很有拍照經驗,幾乎不用江暢指揮著做什麼動作。閨蜜雖然話不多,但顯然也有經驗,而且和冰糖兩個人的默契很好。
江暢偶爾會看光線出聲給一些指示,拍出來意外滿意的片子也會忍不住大聲說“完美”,然後兩個姑娘也忍不住,立刻拎著裙擺湊過來要看看。
靖川一直坐在最遠的一排椅子上,半個多小時沒出聲打擾過他們。
江暢拍照的時候很投入,好像整個人都被遮蔽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樣,這半個小時眼神都沒有往他這邊轉過一次。
靖川有點想笑,嘆了口氣,低頭拿手機。
開啟名字為“江”的微信,提示最新的訊息為“‘江’撤回了一條訊息”。看了會兒,退出去點開靖宏圖的未讀訊息,靖宏圖發了好幾條訊息,問他怎麼樣,問今天江暢在哪兒拍照,還囑咐他當哥哥的,中午記得帶弟弟吃個飯,給弟弟買個飲料什麼的。
靖川發了個座標過去,回了句“知道”。
靖川的微信常年都很熱鬧,家裡是開拳館的,因為來家裡上課而認識的人太多了。靖川泰拳打得厲害,不少年紀相仿的叫他一聲“川哥”,總對他態度殷勤。
他剛放假,微信訊息停不下來,基本都是問他什麼時候在拳館約不約,或者問他出不出去玩兒,聚不聚的。都是拳館的客人,他不能不回,挨個兒回了,說最近忙,也快過年了,就不去了;可能這幾天不在拳館,但是拳館陪練很多,想打拳去就行了。
還有些問課的,應該是朋友推薦,不然也不會加他的微信,店裡貼出來的諮詢微信都是靖宏圖專門請的業務員。
其實這些諮詢的,混了一半都是藉著諮詢的名義,覺得靖川長得帥,想泡他。他有經驗,一般交流幾句就能看出來對面什麼意圖。
靖川有點回煩了,對面這個男生看頭像就是gay,上來波浪號連篇,靖川連“你好”都懶得說。陽光移過來了,正好照著靖川的身子,手機螢幕因為反光有點兒看不清,他手指頓在螢幕上方,頓了大概兩秒鐘,突然抬頭。
江暢站在教堂最前面,鏡頭對準的是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