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下一筆出場費結清楚之前,她們手裡暫時沒有閑錢了。
“三十一號我送你去?”
“不必。那地方不遠,我自己去便是。”顧箏弦擰頭看她一眼,黑漆漆瞳仁兒一暗:“你學業重,不必掛心我。”
當慣常熱熱鬧鬧的人突然變得風平浪靜,正以她最成熟的姿態,十九歲的眼界,來審視這個世界上二十多歲的人的選擇時,說明她在自我糾結了。
這次糾結,是古與今、留或棄,幼稚與成熟、生澀與熟稔之間的。她在學著用認知裡最熟稔的態度,用自己的方式——大人的方式來愛時衿。不是義無反顧地、死乞白賴地粘著,而是有選擇的、懂分寸地收手。
時衿心上被狠狠掐了一把,連同五髒六腑都酸得不像樣,皺巴巴絞在一起。
好也罷、壞也罷,“改變”這件事在時衿看來,本身就是殘忍的。它意味著某樣東西一定會被舍棄掉,也許是顧箏弦的一派天真、滿腔赤誠,或者是她對時衿滿心滿意的喜歡,
無論什麼,時衿都不大想看見。
她猶豫著囁嚅一下嘴唇,菀聲道:“我去給你洗個蘋果吃。”
揣著明白裝糊塗是天底下最難的事情了。尤其是,明知道顧箏弦會投來心疼的視線落在她背後,她還要佯裝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來到廚房,水聲“嘩嘩”響著,時衿把蘋果放在水池裡讓它們自己洗自己,轉頭看了眼手機,粗略計算一下時間之後,給倪諾打過去。
“嘟——”國際長途的前奏好像總是很長。
“想我啦?”倪諾的熱情總可以把一切距離縮短。
“沒。我想......問你借錢。”
說實話,倪諾聽到第一個字的時候恨不得沖回國把時衿捉住打一頓,但聽完後半句她便心軟了。
時衿頭一次問自己借錢。或者說,她是頭一次求自己辦事。
“是不是有遇到什麼事情了?”一陣焦急的鼻音,倪諾換到一個稍微安靜一點的地方,雜音隨之按下暫停鍵:“是顧老師的事兒吧?”
“嗯。”
“嗨呀!我就知道!”倪諾一副醒悟太晚的語氣,使勁兒拖長重音,生怕表達不清似的:“前兩天看到你上熱搜只顧著傻樂了,都沒注意另外一條。後來還是舍友姐姐告訴我的,說是顧老師被偷拍,被質疑身世了。”
又是半口無可奈何的嘆氣聲:“是。”
“你們要不報警抓他吧?”倪諾說:“我舍友,江吾,蘇黎世法學博士出身,要是你們想請人幫忙打官司,我可以求求阿吾姐姐。”
“暫時不用。”時衿語氣冷靜,這個方法已經被她們假設過很多次了:“拍照的是個小孩,那天他要了顧老師的簽名以後,邀請我們和他合照,我們沒拒絕他。所以,他不算偷拍。”
“而且,”時衿補充道:“他沒有主動引導輿論走向,也沒有定論說照片裡的人是誰,只是單純甩了張照片出來,造謠的是網友。”
“太多了,告不了。”
倪諾一直沒講話,手指蹭著手機邊緣,待時衿說完,才問:“借多少?”
時衿心裡一沉,腦袋裡稍微輕鬆了點:“二十萬......行嗎?算你投資的,等工作室賺錢,我立馬還你。”
二十萬大概夠工作室執行兩個禮拜。
倪諾沒說話,直接發了張轉賬截圖給她,然後說:“你們先拿著用,不夠再說。”
時衿鼻子一酸,嗓子嗚咽一聲:“謝謝諾諾。”
“沒事兒。”
倪諾通常很有耐心,她能聽完時衿一句完整的道謝,並且回她一句心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