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眸子,拇指撥著眼睫,把擋住視線的血珠掃開,視線卻並沒有變得清晰。
攻擊其實已經停了,他卻依然能聽見接連不斷的轟鳴聲,覆蓋住了他想聽到的一切。
他想聽聽廢墟的另一端怎麼樣了,想聽聽考官a有沒有來,想聽聽對方的腳步是輕是重,又受了多少傷……
但是太遠了,耳邊也太吵了,他什麼都聽不見。
血腥氣混著硝煙的味道,不斷地撞進鼻腔。他坐了一會兒,伸手夠來圍巾。他把沾血的地方折在裡面,在脖頸上繞了一圈,又把剩下的部分齊整地掖進領口。
鴿灰絨遮擋住了大部分血跡,乍一看就像毫發無傷。
做完這些,秦究終於撐了一下金屬管,試著要站起來。結果剛一抬頭,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道人影
他眨了兩下眼睛,想要看到更清楚一點,卻收效勝微,反倒是暈眩感更重了。
那幾秒的時間裡,記憶一片漆黑。
等他搖了一下頭,再重新抬眼,那人已經到了面前。
那一瞬間他是慶幸的,慶幸自己速度還算快,提前把狼狽和血汙都藏起來了,免得惹人難過。
他抬著頭,長久地看著那個人。
其實根本什麼都看不清,但不妨礙他再多看一會兒。
他的大考官眼睛好像很紅,嘴唇開開合合似乎在說話。他往前傾身,努力想聽清,但耳邊依然只有炮火存留的轟鳴。
於是,他只能笑了。
他撚著手指間一枚小小的硬物,沖對方說:“大考官,低一下頭,跟你說個事。”
那人幾乎蹲跪在他面前。
秦究眯了一下眼睛,手指擦過對方的側臉。
觸到體溫的瞬間,他忽然開始覺得捨不得。
在一切計劃執行之前,秦究其實悄悄去過系統的核心區。
他嘗過一次記憶清除的滋味,所以在行動之前,他去“備份中心”弄了一份撤銷許可權,費了一番功夫藏在一枚耳釘裡。又把被系統清除的人性部分放了出來,就是後來的154。
也是那一天,他在核心區發現了一樣被隱藏的東西。
那是一項不常用的系統規則——
『如果因為監考官的過錯,給系統帶來毀損,主監考官有一次豁免權。』
按照他們的計劃,楚月坐鎮後方,不直接參與,所以不會有太過嚴苛的懲罰。但他和考官a不同,他們一旦失敗,後果難以預料。
而這項規則,就是考官a的保命符。
他之所以隱藏,是因為他早在很久之前,就把這個保命符轉到了秦究身上。
那次做臨時準考證,他把秦究叫去核心區,就是為了這個。只有秦究的名字出現在主控中心的許可權名單上,他才有機會做這件事。
秦究看到後,又把豁免權悄悄移了回去。
……
防風林依然枝丫交錯,泛著霧濛濛的灰藍。
天空很遠,風帶著初冬的寒意。
他又聞到了硝煙的味道,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還是a身上的,或許兩者都有。
他們又要分開了,這一次不知又會是多久,還有沒有重逢的一天。
如果再見面,還會記得自己曾經擁有這樣一個愛人嗎?
可能不會吧……
看,還沒離開,他就已經開始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