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廳門,韓嬤嬤吩咐寒塘:“屋子裡有些暗,給娘子點兩盞燈罷”說罷,不等寒塘答話,便步下木階,匆匆往後院走。
後院裡一片靜寂,兩間寑房的門窗緊閉,顯然北斗已經睡下。苞廚裡卻亮著燈,昏黃的燭光從窗戶裡透出來,裡頭傳出來“咯咯”劈柴的聲音。韓嬤嬤推開虛掩的門扇,見新月拎著把斧頭,門聲一響,抬頭看了韓嬤嬤,便問:“嬤嬤怎麼回來了,娘子歇下了麼?”
韓嬤嬤低聲道:“莫劈甚柴禾了,快洗了手,娘子找你”
“娘子要見奴婢?”新月扔了斧頭,彎腰將柴禾堆在灶臺旁邊,又舀了水淨手“娘子見奴婢……有什麼事麼?”
在這裡住了十幾天,謝姜雖然不防不備,新月卻也沒有甚麼異常的舉動。平時不是窩在苞廚裡洗碗劈柴,便是收拾兩間寑屋,幾個人從來沒有見她進去過前頭。
韓嬤嬤往門邊側了側身,讓了新月走出屋子,小聲道:“娘子使你去見九公子……”說到這裡,頓了一瞬……抬眼盯視新月的神色。
“這種時候,娘子要找九公子?”新月細長的眼睛剎時瞪了起來,詫異道“娘子她……出了什麼事麼?”一頭說,一頭甩開大步往前院走。
從新月臉上看不出來什麼異樣,韓嬤嬤便不露聲色,提起裙角跟在後頭“哎呦,你小聲點”
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正房。
正房外廊與院中的石板路之間,有七級木階,新月兩步便竄了上去。到了廊下,新月停住腳兒,轉臉看看寒塘。小小聲問:“娘子在屋裡麼?”
這人大步流星般突兀闖過來,嚇了寒塘一跳。小丫頭剛要出聲喝問,韓嬤嬤在後頭氣喘吁吁道:“讓她進去……嗯……娘子喚她”
寒塘鬆了拉門槓的手,裝模作樣拍拍衣裳,嘀咕道:“嚇我一跳,早說麼……”說著話,側過身子讓出了正門口。
新月當先進了外廳。抬眼看去。正中的案桌上點著兩盞燭火,風捲的燈花跳爍不定,屋子裡便明明暗暗。一片幽暗的燭光中。謝姜踞坐在正中矮榻上,將將端起茶杯湊到唇邊,新月躬身揖禮道:“奴婢新月,見過娘子”
“嗯……”謝姜啜了口茶水。放下杯子道:“明天九公子要去浮雲山賞梅,恰好明天我要去上香。趁現在天色還早,你去問問九公子,能不能同行?”
新月愣了愣,轉瞬便躬身揖禮道:“奴婢這就去東街”說了這句。抬頭看了眼謝姜,又垂下眼瞼問“娘子,還要奴婢捎什麼話?”
“嗯……”謝姜狡黠幽黑的眸子轉了幾轉。心道……看來這個丫頭也是得了什麼信兒,心裡想歸想。面兒上卻仍然一團孩子氣,細聲道“護侍都隨了姨母出門,你問問九公子,可不可以繞路來接我和阿至姐姐”
被九公子邀約賞花,這要擱在其他貴女名媛身上,不但會歡喜無盡,說不定還要早早收拾妥當了,巴巴去東街等九公子,偏謝姜悠悠哉哉,一臉理所當然說了這話。
新月聽了反而鬆了口氣,躬身揖禮道:“娘子要是沒有其他吩咐,奴婢這就去見九公子”
“嗯”謝姜扭臉看了韓嬤嬤道:“嬤嬤領了新月去找管事罷,讓他派輛馬車,這樣也好快些”
韓嬤嬤屈膝施了禮,方直起腰來看了新月道:“走罷,快去快回”
新月跟著韓嬤嬤出了外廳,寒塘將兩個人送出了院門,瞅著兩人走的沒影了,便轉身回到?下,在簷下木地板上跺掉鞋子上的雪泥,掀起布簾子進了外廳:“娘子,怎麼讓新月出院子了?旁人看見了……”
“旁人看見了又能怎麼樣?”謝姜拎起小壼倒了杯茶,垂眸看了嫋嫋升騰起來的水汽,細聲道:“她是九公子送來的婢女,旁人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