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晚實在無法將滿腔憤恨怪在眼前這些同僚身上,換了過去的他,說不定會是第一個沉不住氣沖鋒的人。他只是難受,為那些與他同來卻不能同歸的先鋒營兒郎們心痛。
但他連傷心都不敢。
鎮北軍沒了主帥,軍心大挫。
他此時只能強忍著悲痛,讓自己快速癒合。
“讓活著的兒郎清點馬匹,還能上陣的即刻整裝,防止北羌人突襲。”路知晚撿起自己沾著血的戰盔,他的馬也被炸死了,他只能拎著長槍一步步穿過人群。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變得陰霾無比,竟是淅淅瀝瀝下起了雨。路知晚背對著將士們而立,瘦削的身影看上去孤獨又痛苦。
“他們似乎並沒有突襲的打算。”副將過來,立在他身後。
“也好,軍心大亂,如今整個營中都知道主帥不在了……”實在不是迎戰的好時機。
陣後有臨時搭建的營帳。
路知晚找了間沒人的營帳,拖著步子進去,只覺疲憊不堪。
他不怕受傷,不怕流血。
可他也是人,他也會疼會累。
“將軍。”副將的聲音自帳外傳來。
“他們打過來了?”
“並未,敵陣沒有任何動靜。”
“讓我自己待一會兒吧,就一小會兒……”
路知晚將戰盔和麵具扔一旁,將臉埋在自己的掌心裡,不想讓旁人看到他如今的模樣。但素來守規矩的副將,不知為何並沒有離去,路知晚聽到有腳步聲進了營帳立在了他面前。
“若我不下令,先鋒營說不定不會死這麼多人……”路知晚聲音沙啞,整個人像是快碎了。
“你若不下令,今日鎮北軍定會潰不成軍,這會兒北羌人已經打到我們腳下了。”
路知晚聞言一怔,抬起頭,正對上了謝琮滿是心疼的視線。
“你怎麼會在這兒?”路知晚懷疑自己在做夢。
“山不來就我,我只能來就山了。”謝琮抬手幫他拭去滿臉的淚痕,“你忘了自己不能離開我太久?”
“這裡太危險了……”
“鎮北軍是你的,但大周是我的,身為一國儲君,總不能把所有擔子都壓在你們身上。”謝琮看著他,語氣沉穩而堅定,“你為了鎮北軍而戰,為你的家國而戰,我亦是如此。”
“殿下……”路知晚雙目通紅,強忍著不讓自己在謝琮面前哭出來。
謝琮卻一把攬過他的後頸,將路知晚的腦袋按在了自己肩上,說:“阿晚……將軍也是可以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