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琮深深注視著他,擺出了一副願聞其詳的姿態。
“你知道我在北境怎麼打仗嗎?”路知晚問。
“阿晚是先鋒將軍,定然是勇往無前,以一當百。”怕他覺得自己又在挖苦,謝琮又補充道:“孤看過鎮北軍傳來的每一封戰報,知道你立下的每一份功勞。阿晚,你很厲害。”
路知晚被謝琮當面奉承,很是受用。不得不承認,太子殿下只要不氣人的時候,還是挺會說話的。蘇平說得沒錯,謝琮不是不會迂迴,他只是不想。
若他想討好誰,張嘴就能吐出花兒來。
“我就那樣吧,一般。”路知晚矜持一笑。
謝琮甚少看到他對自己笑,這會兒不由看得痴了。路知晚的眼睛很亮,看著人時眸光清澈,謝琮總覺得他像個小太陽似的,無論什麼時候只要見到他,整片天都會跟著一起亮起來。
“你要不要來一塊?”路知晚拈著一枚栗子酥遞給謝琮。
謝琮看著面前那隻骨節分明的手,驀地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樁舊事。
那時他不過七八歲,路知晚只有四五歲的樣子。小謝琮不知因何沖撞了皇帝,被罰立在禦書房外罰站。小路知晚跟著父兄進宮,恰好撞見了罰站的謝琮。
彼時的路知晚尚未有如今的桀驁恣意,很愛笑,一張小臉圓乎乎很是可愛。他邁著小步子走到謝琮身邊,從懷裡掏出了一枚髒乎乎的栗子酥遞給謝琮,奶聲奶氣道:“給你一塊,甜的。”
小謝琮攤開掌心,一隻髒乎乎的小手便將那枚髒乎乎的栗子酥放到了他手裡。
“我爹罵我,我哭,我爹就不氣了。”小路知晚朝小謝琮傳授不被父親教訓的經驗。
小謝琮沉默不語,只看著掌心的栗子酥,心道這種甜得牙疼的東西,竟然會有人喜歡吃?
“走啦。”小路知晚很快被叫走了。
臨走前,他用那隻髒乎乎的小手在謝琮另一隻手上捏了一下,像是在表達親暱,又或許是在安慰。
記憶中那軟乎乎的觸感,謝琮早已忘了,但那日小家夥明亮的雙眸,他至今都記得。
“想什麼呢?”路知晚問他。
“沒有。”謝琮接過路知晚遞來的那枚栗子酥,咬了一小口。
很甜。
特別甜。
“其實我打仗也不是橫沖直撞,有很多花招的,一定要軟硬兼施。”路知晚終於將話題拉回了正題:“有一次和北羌一個姓段的將軍對上,那人就是個有勇無謀的武夫,但是很能打。我估計他的武藝肯定在我之上,所以我就佯裝受了傷潰逃,引得他來追我。但我早就設好了埋伏,待他一冒頭,就讓人將他活捉了。”
“孤記得,你還逼著人家管你叫爺爺呢。”謝琮說。
路知晚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是故意氣他呢。你不知道他一生氣臉就成了紫色的,特別好玩,哈哈哈。”
“阿晚有勇有謀,孤實在佩服。”謝琮說。
“你又挖苦我了!”路知晚瞪了他一眼,卻沒生氣,又道:“所以太子殿下偶爾也可以學學我嘛,能屈能伸才是真男人。你做事老是那麼不管不顧,把人都得罪光了。”
謝琮聞言,忍不住垂眸輕笑了一聲。
“算了,你這臭脾氣,我說了你也聽不進去,浪費小爺口舌。”路知晚無奈。
“外人說孤或許是不聽的,但阿晚說,還是要聽的。”謝琮認真道。
“為何?”路知晚不解。
“因為阿晚,不是外人。”
路知晚有些愣怔。
心道,自己不是外人,那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