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南方位的騰王府。
萬籟俱寂,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樹木環繞的一間小木屋子裡透出一絲搖曳不定的光。
屋內,冷氣森森,給這暮春的夜染上了幾許寒意。
正中間,是一個漢白玉石砌就的方圓一丈許的水池。此刻,水池上方聚攏了嫋嫋白煙,白煙中,一人墨髮銀面,端坐其中。
乍一看,像極了仙境中打坐的菩薩,可細看去,不由得被那面銀光閃閃的骷髏面具給嚇得心驚肉跳。
那人似乎在池子裡已經泡了有些時辰了,一頭披散下來的烏髮上都結了層層寒冰,銀面具也覆上了一層白霜。
他身後立著的黑衣人手裡執著一柄拂塵,兩手攏在袖中,縮著脖子弓著背,兀自凍得上下牙齒打戰。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立在池中人身後,不離不棄。
“德成,你受不得寒,出去吧。”良久,池中人緩緩睜開雙目,聲音緩慢地說道。
“爺,奴才受得住!奴才就是心疼爺,這樣子怎麼是個頭啊?”德成拿衣袖擦擦眼角的淚,一臉痛楚。
池中人似乎渾不在意,德成的話並未讓他有分毫的傷感,依然閉上了眼端坐在池中。
德成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兩隻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忽然面色舒展開來,手中的拂塵一揚,嘴就幾乎咧開到耳根上。
“爺,您還記得昨兒釣上來的美人魚嗎?哦不,那個女子……”
他飛快地改過來,偷溜了一眼池中人,見他沒什麼異樣,方繼續說下去。
“爺,暗衛來報,那女子乃是雲府的嫡出大小姐。”
“雲府?”池中人的身子終於動了一下,銀色面具後的眸子寒光乍現,“你說那女子是大將軍雲伯英府上的?”
“正是,爺。我們的人打探的實信兒,原來那女子正是雲伯英的嫡長女。”
“嫡長女?”池中人喃喃嘀咕了一句,方道,“這麼說,就是六年前被賜婚給太子、卻忽然傻了的那個孩子?”
德成的身子彎了彎,恭敬回道,“正是,爺。”
說罷,他小心翼翼地又道,“爺,您不覺得這事兒,透著蹊蹺嗎?”
池中人半晌無話,在德成以為他多嘴的時候,池中人忽然點頭,“確實透著蹊蹺,雲大將軍鎮守邊關,家中的嫡長女卻無故落水?看樣子,我們也該插一手了。”
德成本來彎著的身子,忽地站直了,一雙蜜蜂眼兒瞪得滴溜溜圓,驚訝地看著池中人。
他們家的爺這是怎麼了?那日裡還見死不救的,怎麼忽然就熱心上了?
這幾年,這位爺可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難道僅僅是因為那傻女的身份——御賜的太子妃?
“爺,您,要和太子對上?”德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巴巴地追問了一句。
“誰說本王要和太子對上?怎麼?本王想管管一個傻子也不行?”
池中那位爺陰陽怪氣的調兒著實讓德成嚇了一大跳,多年來,他已習慣這位爺平淡地如同一潭死水的語調兒,乍一聽這樣的調調兒,激動地他熱淚差點兒滾下來。
天知道他們爺有多麼不容易,身中奇毒,雙腿殘廢,不管寒冬酷暑還是冰天雪地,雷打不動半月都要泡一次寒泉,每次他都跟著心驚肉跳的,生怕爺的身子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