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床之上。
顧盼緩緩的睜開眼睛,只覺得頭疼欲裂。
入眼是一副青色的帳幔,房裡陳設簡潔齊整。明亮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打落在床前,讓顧盼有一剎那的恍惚。
一個十八九歲的丫頭聽到動靜,立刻走上前來,掛起帳幔,順手放了一個枕頭墊在了顧盼的身後,喜道,“郡主總算是醒了。”
顧盼抬眸,看向了眼前的丫頭,丫頭一身綠色襦裙,柳葉彎眉,紅唇點點,笑起來一派溫柔。
這場景是這樣的熟悉,顧盼只覺得有些恍惚,她還記得被大火炙烤的疼痛,那灼熱的毀滅感從腳部一點點的蔓延開來,將她漸漸的吞噬。
而眼前的丫頭,就倒在她的眼前。
她摸了摸手臂,瑩白如玉,光滑如初,哪裡有半點被灼傷的痕跡,巡視一週,房間寬敞,牆邊掛了一柄佩劍,那是她十一歲父親送給她的禮物,配件上掛了半枚玉髓,玉髓是孃親留下的,珠珠穿了穗子,替她掛在了佩劍之上。
這一方佩劍此刻正安靜的掛在牆邊。
這裡,並不是那一方壓抑的庵堂。
這裡,是顧王府?
顧盼腦子一片空白,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而她夢醒了,又回到了年少之時,回到了那座還屬於她和父親的府邸之中。
一顆淚水從眼角滑落,她抓住了丫頭的手,“珠珠。珠珠,我們還活著?”
前一世,她十五許嫁逃婚,十八回府出家,二十三而終。
她自幼在邊關長大,從走路開始便開始習武。她認字認的是兵書,身邊全是五大三粗的漢子。
故而養成了男兒心性。
十二歲那一年,她一個人帶著丫頭婆子回到了都城,從此邊關少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假小子,都城多了一個惹是生非的刁蠻郡主。
前一世,她活了二十三年,自記事以來,便不曾留下一滴淚,即便是父親死在她的面前,她滿心的悔恨,眼中也是乾澀的,一滴眼淚也沒有。
這一生,她不知為何,眼睛裡酸酸澀澀的,第一次有了淚意。
她以前看著堂姐們受到委屈,總會偷偷摸摸的掉眼淚,那時她是不以為然的。
後來傷心的事情越來越多,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如今,她還活著,珠珠還活著,她的父親定然也還活著。
她終於忍不住了,喜極而泣原來是這樣的幸福。
珠珠遞過來一杯茶水,看著顧盼兩頰的淚痕,有些驚嚇,“郡主,是不是哪裡痛,您從馬上跌落,已經昏睡了半個時辰,不如我再去傳個大夫過來瞧一瞧。”
顧盼搖頭,想起自己十四歲的那一年,從馬上跌落下來也是昏睡了半個時辰。
溫熱的茶水緩緩的流入喉中,顧盼回了心神,她握住了珠珠的手,“不必了,珠珠,我就是剛剛做了一個噩夢,你替我拿一面鏡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