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我們倆都沉默了。南源的一針見血,恰到好處地把我心裡不敢承認的事實給說出來,一點餘地都不留給我的,全盤脫出。我在若棠面前不敢承認的事實。在南源這裡,顯露無疑。
大約是偵探的眼光毒辣吧,南源把我拆穿了,讓我無地自容。
我也沒什麼好掩藏了,一陣苦笑,最後承認了,我說,是,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不自信。
“我和喬江林在一起幾年,現在想想,好像這段關係裡,緊張和擔憂的只有我一個人。我的唯唯諾諾,我的擔驚受怕。我的懷疑和我的期待,一直以來都是一場熱熱鬧鬧卻冷清孤獨的獨角戲!”我長吸一口氣,努力想要平復激動的內心,我說,“但我並不是完完全全因為不自信才懷疑喬江林。南源,我真的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能對我做這件事的,還能有誰。葉子儀嗎?我跟她根本沒有任何接觸,喬江林多次警告她不能對我下手,她要是想要我沒有能力懷孕,大可用其他的更加直接明瞭更容易達到目的的手段,這麼曲折迂迴且不一定成事兒的縝密的手段,葉子儀是絕對想不到的。醫生說了,我體內的避孕藥是長期避孕藥,只有和我朝夕相處的人才做得到。你說。這種情況下我懷疑喬江林我有錯嗎?不應該嗎?”
天知道我心裡的惆悵和疑惑,我能對南源說的只有這些,我是個好強也好面子的人,倘若南源對我的感情單純,和我只是普通的僱主和偵探的關係,我可能會毫不猶豫地說出所有事情,比如喬江林一直不想要孩子,是推諉不掉我才勉強同意的,又比如——————可南源喜歡我,我太要面子了,很多話我說不出口。
南源沉默了。我覺得某些東西在莫名其妙裡已經影響了他的判斷,他下意識地站在我這邊,但職業道德提醒他要公正公平,可終究。他的天平是偏向我的。
“南源,我現在不去糾結為什麼我一直服用了長期避孕藥,但我必須儘快找出緣由所在,我究竟吃了什麼,才導致今天這個狀況,是誰下手的,已經不重要了,真的,已經不重要了。”不知不覺中,我聲音哽咽了,語氣也變得無助和柔軟,我感覺自己快哭了。如果找不到原因所在,我還一直“吃”著避孕藥,那我什麼時候才能有孩子?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恐慌。更不知道我的恐慌來自於什麼,我只感覺緊迫,像是有種無形的壓力正在漸漸逼近我,讓我感覺我能和喬江林在在一起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而這些話,我沒辦法對南源講,沒辦法對若棠講。我覺得,沒有人能理解我。
忽地,鼻尖發酸,眼前騰起一陣霧氣朦朧了雙眼,眼淚花在眼眶中打轉,我努力瞪大眼睛,告訴自己不許哭,但終究還是擋不住任性的眼淚。在眼淚掉下來之前,我快速我低頭,把自己埋在手臂裡,埋在頭髮裡,我貼在膝蓋上,眼淚氾濫。
南源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心疼還是無奈,反正他過來了,坐在我身邊,身後攬住我肩膀,爾後輕輕拍著我後背。他不是一個擅長安慰的人,就默默地坐在我身邊,也不跟我說凌寒你別哭了,就一直坐著,男人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拍著我的後背。
後來我大哭了一場。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當著一個男人的面哭。我哭得昏天暗地,根本不去想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展示了自己脆弱無助的一面,好面子的逞強的凌寒,在南源面前,哭得天崩地裂。可能是南源的陪伴和溫柔,讓我覺得,原來,我是可以哭的,我不用把自己武裝得那麼強大,好似銅牆鐵壁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原來,我是可以柔弱的。
哭完過後,我眼睛腫得像桃子似的,南源屁顛屁顛地去拿冰水和毛巾來給我冷敷,我們倆都餓了,但也沒心情出去吃飯,南源像是會讀心術,悄悄去煮了兩碗泡麵端上樓來。那一頓我吃得很飽,一根麵條都不剩。後來我要去喝湯的時候,南源把碗搶走了,他說,泡麵湯不能喝,精華和毒素都在裡頭,你要喝湯我去給你衝一碗紫菜蛋花湯。
離開南源工作室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他囑咐我回到家裡不要跟喬江林鬧脾氣,在事情沒拎清楚之前,不要因為自己的懷疑傷了兩人的感情。
回到家後,喬江林還沒回來。果真是應酬得晚了,這個時候還沒回來。我端了杯水靜坐在客廳裡,心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想,像一具空有靈魂的屍體。
十二點半的時候,司機把喬江林送回來,他喝得爛醉如泥,人都認不清了,盯著司機以為是助理,噼裡啪啦說了一通,但看到我的時候,忽然笑了,眼睛眯著,滿臉醉意,一下子撲上來抱著我,一改往日裡嚴肅冷靜的高冷總裁模樣,像個小孩子似的摟著我肩膀,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笑吟吟地說,“叫你別等我,你還是等了。”
這麼多年都等了,一個晚上算什麼。
司機尷尬地看了我一眼說,淩小姐,那我先走了,這是喬總的包,明早我再來接喬總。
我接過包放在玄關的櫃子上,客氣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司機關門走了,我扛著喬江林到臥室,他已經迷迷糊糊了,一個勁兒地說渴了渴了,我幫他脫了衣服後去廚房衝蜂蜜水給他灌下,醒醒酒,但根本沒達到想要的效果,他舒了了些後倒頭大睡。
睡夢中,他一直抓著我的手。我幾次想抽開,但每次我動作完,他握得更加緊了,然後我就哭了,我覺得自己真傻,竟然對著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醉鬼深情款款地說,既然要抓住我的手,那千萬抓住了。一定不要放開,不管什麼時候,一定不要放開。
然而,他肯定是聽不到的。
那一夜我都無眠,靜靜地看著牆上的掛鐘在月光下的模糊的影子,我不知道一共數了多少圈,跟著秒針轉動,毫無思緒。破曉時分,我終於抽開喬江林的手,悄無聲息地去浴室洗漱,泡澡,敷面膜。
南源說得沒錯,我不應該因為自己的懷疑影響兩個人的感情。在泡澡的時候我休息了一會兒,面膜過後,整個人精神了些,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毫無異樣。
等我洗漱完回到臥室時,大床上喬江林沒了蹤影,我忽然心裡咯噔一下,這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我緊張地衝出臥室,剛踏出房門變看見喬江林端著杯子站在客廳喝水,睡衣鬆鬆垮垮地吊在身上,但側臉還是那麼剛毅分明,在微弱的晨曦裡,我的喬叔叔,還是那麼帥。
我覺得自己挺矯情的,那一瞬間的心慌過後,我怕失去什麼似的。怕面前是場虛幻,唯有緊緊地抱住了,才知道一切都是真實的,我可以握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