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醫生長得挺溫和的,剛做檢查的時候還對我笑吟吟的,臉上掛著春風般的笑容,但這會兒忽然嚴肅起來,我有點蒙了,我下意識地抓了抓若棠的手,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若棠安慰地看我一眼,然後摁著我肩膀站在我身後,我抽開手,拽著包包的袋子有點心慌,我盯著醫生的眼睛,期待又害怕地說,“醫生,您說,您說。”
醫生翻了翻我的病歷單和檢查報告,十分嚴謹地看著我問,“淩小姐,你來體檢的時候說自己處於備孕時期對吧?”
我點頭,跟雞啄米似的,“是,我是在備孕,而且已經好幾個月了,但努力了一點訊息都沒有,所以我才著急了,這不,就來體檢,順便做做婦科檢查,看看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淩小姐您先別慌張,我也是例行問您幾句,因為我們剛給您做的檢查,大部分是健康檢查,專門的婦科檢查,只做了b超,目前沒發現什麼問題。但是有些奇怪的是,我們在您的血液檢測裡,發現了長期避孕藥的成分,這個——————”說到這裡,醫生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認真打量著我,問我,“所以我感覺有些奇怪,想問問您,如果您是準備要孩子的,那這長期避孕藥是得早停的。”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當時的心情,我手心裡騰起一陣冷汗,拽著包包的肩帶滑膩膩的,就像一下子從高出掉下去的人。雙腳懸空了踩下去,什麼依靠都沒有,不停地往下掉,不停地往下掉,我看著萬丈深淵,雙手四處亂抓,最後只抓住了若棠的手,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醫生,您是不是看錯了?這不可能的,真的,”我一手抓著若棠的手掌,一手撐在醫生的辦公桌上,我慌張地衝上去,手肘一下倒在辦公桌上砸得生疼,但這時候我什麼都顧不上了,我不得不丟開若棠的手撲上前搶過化驗單看,但我什麼都看不懂,上面的資料啊,術語啊,我都不懂,我慌張又期盼地看著醫生,像一個飢餓的乞丐看到香甜的麵包,我慌忙地抓著她的手說,“一定是你們檢查錯了,真的,一定是。”
醫生被我抓著有些尷尬,悻悻地抽回手,尷尬地看著我和若棠,她看穿了我受了打擊已經不理智了,轉而對若棠說,“陸太太,您朋友情緒有點激動,您看現在是——————”
若棠攬著驚慌失措的我,思忖了幾秒,問醫生,“張醫生,您確定這個報告沒有弄錯吧?”
“陸太太,我確定的。您和您朋友是我們的vip,所有的流程都是一對一專門定製的,沒有別人參與其中,所以您朋友的報告完全不會錯,這點我非常肯定。我的助手取到報告就送過來了,中間是沒有差錯的。”醫生說。
若棠沉默了幾秒,這會兒的我已經完全凌亂了,我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怕的想法,我沉浸在自己的驚慌失措裡不能自已,我額頭開始冒汗。全是冷汗,手腳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不知錯所。
“但是她非常確定自己沒有服用過避孕藥,這點我也能保證,她非常想要孩子,已經備孕幾個月了,張醫生,麻煩您在看看報告單。”若棠說。
醫生微微嘆氣,摘下眼鏡,把我面前的報告單拿走了,仔細看了一遍,確定是告訴若棠檢驗報告沒錯。
然後我心都塌陷了。
我像是站在冬天的風雪裡,還被人潑了一盆冰冷的水,我站在寒風裡瑟瑟發抖,並沒有人擁抱我,牽我的手。我感到無比害怕。
我很確定自己沒吃避孕藥,醫生也確定自己的報告沒錯,那到底問題出在哪裡?見鬼了嗎?我發呆了半晌,回過神來,問醫生,“張醫生,血液檢測出來的成分,應該是近期才有的對不對?我吃過避孕藥,但只是一兩次,而且都過去很久很久了,大約有一年的時間了,這種情況,避孕藥的成分會停留在我身體裡嗎?”
醫生肯定地告訴我,淩小姐,您說的這種狀況是不會存在的,人體的新陳代謝是很快的,血液檢測裡檢測出來的成分,應該是您近期,近三天內攝入的含量。所以,我很負責的告訴您,您應該是近期正在服用的。醫生看了看報告單上的資料說,“就單子上的資料顯示,您服用的應該是長期避孕藥,因為緊急避孕的藥物成分含量和長期避孕的成分以及含量都是不同的。”
我不傻,也不是白痴,我知道長期避孕藥這玩意兒要怎麼吃。是每天吃,而不像緊急避孕,只在事後吃。那照醫生的意思,我應該是一直都在保持服用,而且,用了多久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若棠沉默了半晌,鼓起勇氣問我,“小寒,這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把東西放錯了,吃錯了?你藥片有時候長得真差不多的,你看錯了也說不定。”
“這事兒根本不用想,若棠,自從喬江林同意要孩子以來我就開始備孕了,避孕藥家裡是有,但那是以前,決定懷孕後,我把所有避孕的東西都丟了,”說難聽點,我把喬江林的套子都丟了,當時我收拾屋子的時候還特意找了一圈,我本來不想扔的,但是我怕哪天我倆親熱的時候喬江林看著套子又猶豫了,索性扔了,眼不見心不煩,我說,“若棠,我再傻也不至於把避孕藥和普通藥物看岔眼了。且我很少生病,很少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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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若棠也無言以對了,估計是覺得我爭辯得太振振有詞太有理有據了,一直坐在一邊沒說話的醫生打破了我和若棠的沉默,問我說,“要不這樣吧,淩小姐,您要是有時間不著急走的話,我再給您安排一次血液檢測,加上婦科檢查一起,這一次我全程寸步不離地盯著,等結果出來咱們再討論問題出在哪裡,您覺得呢?”
若棠看著我,問我的意見,“小寒,你說呢?”
我想了想,好似除了這個辦法,現在我別無選擇啊,只能這樣。我恍惚發現心裡有一絲絲猶豫,那一絲絲猶豫代表了我的驚慌和害怕,在我坦然地相信自己相信喬江林的時候跑出來作祟,像個挑撥離間的小人,在警告我,凌寒啊凌寒,你憑什麼這麼信誓旦旦?你憑什麼這麼言之鑿鑿?
然後我的猶豫放大了,我在心裡不斷逼問自己,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到底是哪裡漏了?凌寒,難道你相信這個檢查報告嗎?也許錯了呢?
兩個小人在我腦子裡爭執不休,我呆坐在椅子上,醫生叫了我兩聲沒反應,悻悻地問若棠,“陸太太,您看現在該怎麼辦?”
若棠搖頭嘆氣,“您先等等,讓她冷靜冷靜,想想看。”
“那行,你們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去趟檢驗科安排下,要是您想好了,跟我的助手招呼一聲。”
醫生走後,偌大的乾淨又敞亮的辦公室只剩下我和若棠,她搬了椅子來坐在我身邊,悄無聲息地拉起我冰涼的手,有點驚訝,但很快就握住了我的手,緊緊抓著我的手掌,隨後攤開了我手掌,跟她十指相扣。
“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事情?要不跟我說說?一個人憋著也不是事兒。”若棠溫聲細語地說,“小寒姐,你看著我,告訴我你想起什麼還是懷疑什麼?”
若棠一般不叫我小寒姐,只有在最敏感最脆弱的時候,她才這麼叫我。我沒抬頭,因為我心慌了,我錯亂了,我想哭,可我又怕被別人看見。哪怕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想讓她看見我哭。我太要面子了。
“我們倆這麼多年的朋友,一直都是你像姐姐一樣愛護我陪伴我,現在我們倆的角色應該換個位置,我來愛護你陪伴你。”若棠扣著我的手,微微低下頭來,在散落的頭髮底下看我。
我吸了吸鼻子,生生把眼淚給憋了回去,看見若棠著急的眼神時,我心裡多少有些安慰,我心想,就算是最壞的結果,我也不是一人,我還有若棠。我說,“若棠,你說喬江林是不是故意的?”
“怎麼說?”
“故意答應我願意要孩子,讓後故意給我吃避孕藥,他摸準了我的脾氣,想要孩子一定會要,如果不滿足我,我可能幹出別的事兒來。他知道,我太羨慕你有恆之了,他知道,他了解我,他簡直把我看得透透徹徹。他吃準了我這個脾氣,所以答應要孩子只是緩兵之計,他還有第二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