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問不是個愛哭的人,可遇見陸巖過後,我發現自己總是哭,一如現在,淚水像是關不上的閥門的水龍頭嘩啦啦地流出來,源源不斷。我勾著陸巖的脖子。貼在他胸口,不一兒便將胸前的襯衫沾溼了一大片。他木然地扣著我的肩膀。將我緊緊地在他身上,寬厚的手掌在我後背上一上一下輕輕撫動。
不知道他是不想安慰我還是不知道怎麼安慰我,就那麼任隨我放聲哭泣,一動不動地坐在床沿上,像個木頭人似地,若不是感知到他身上的溫度,我真懷疑此時抱著的是塊木頭。
靜謐的夜裡,昏黃的臥室中,瀰漫著我的抽泣聲。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到最後聲音都啞了,嚎啕大哭變成了小聲抽泣,而陸巖已經將我攬在懷中。仍舊是沉默無語。
我們倆就那麼僵持了,我實在是哭累了,但又不想推開他,我怕自己推開他,他就轉身走了,只能緊緊抱著他結實的腰肢,以為自己用盡力氣去擁抱他,他便會一直在我身邊。
終究是我先開的口,鳴明知道答案是什麼,我還是問他,“陸巖,你放我走吧。求求你。放我走吧。”
陸巖不動聲色地推開我,深邃的眸子裡閃爍著我看不懂的光芒,他勾著嘴唇,眉頭攢在一塊兒,清俊剛毅的面孔多了幾分決絕,他凝著眸子看著,並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顧左右而言他,“你累了,先睡覺吧。”他說著便想扶我躺下。有力的雙手抓著我的肩膀正要往下摁,我反手抓住讓的手臂,迎上他冰冷的視線,啞著嗓子說,“不,我不睡,你答應我,放我走好嗎?”
他勾著嘴唇,面色沉了沉,一口氣緩緩吐出來,像是下了多大決心似地,最終仍是堅持地說,“若棠,你清楚我的答案。我不可能放你走。別說你有了咱們的孩子,就算你沒有孩子,我也絕不可能讓你離開我。”他輕笑了一聲,帶著點自嘲的以為,撇了一眼床頭櫃上的琉璃檯燈說,“從你走進我心裡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放你離開。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這輩子我都要拴著你。也許這一輩子我都要欠著你和孩子,但我必須這麼做。”
我哽咽著問他,眼淚朦朧了雙眼,我有些看不真切現在的陸巖,“陸巖,人不能太自私。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只能選擇其一。江小姐那麼好的女孩子,我們都不能傷害她,你明白嗎?”
陸巖沉著臉,看著潔白的被子,沉默不語。昏黃的燈光下,他硬朗的輪廓線條添了幾分柔光,這個剛硬頑固的男人,這一刻含著幾分頹然的神色。
“你不知道我今天多麼煎熬,我多麼害怕她發現我跟你的秘密,她踏進屋子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的愧疚遠比想象的要多得多,尤其是我站在二樓,看著她為了給你送禮物硬撐著不方便的腿腳上樓,我忽然覺得自己真卑鄙,真下賤。我走下樓跟她碰面的那一刻,她對我粲然一笑,說實話我很久沒有見過那麼純淨無暇的笑容了,那一刻我自慚形穢,我跟她站在一起自卑感油然而生。”我抽泣著說,“你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了嗎?那麼幸福,那麼甜蜜,我無法想象這樣甜美的笑容在得知我的身份之後會有怎樣的表情。”
“你和孩子,我會找一個合適的時間跟她說清楚。若棠,這麼久了,你該相信我。”陸巖忽然抬起頭來看我,堅持地說,“我和她只有婚姻,沒有愛情。我這輩子失去的東西太多了,我不想失去你,還有孩子。”
“你說你對江小姐沒有感情?陸巖,你是騙我呢還是騙你自己?我今天都看到了,若是說沒有感情,你臉上的笑不會那麼溫和,你最喜歡對我做的動作,又怎會對她做?是你不瞭解自己的心,還是你故意做戲?你要欺騙的人是誰?”
陸巖冷冽地看了我一眼,用力撥開了我抓著他的手,站起身來背對著我,他高大魁梧的背影被燈光投影在地上,映出一道黑乎乎的影子。
“我能給她的,只有溫柔相待。而我的喜怒哀樂,全都給了你。”
我抓著被子,心裡堵著一口氣說,“你太自私了!”
他忽地轉過身來,對我冷冽一笑,那笑容有些說不清的蒼涼和孤獨,“是,我自私。為了公司和陸家,為了她當年的救命之恩,我必須娶江佩珊,我別無選擇。若棠我今天說最後一次,我不管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但我勸你別挑戰我的底線,你要是敢離開我,我什麼都幹得出來。”
我恨恨地看著他,“你這樣不僅毀了我,還毀了江佩珊!你也要毀了我一輩子,毀了江佩珊一輩子!陸巖你不怕我恨你嗎!”
他輕哼一聲,無所謂地笑了笑,“你恨就恨吧,若棠,無愛亦無恨。”
走到今天,我真的有些看不懂陸巖了,更看不懂我自己。我現在內心亂成一鍋粥,不知道何去何從。他如此強硬的態度,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在一起這麼久,我才發現,這個男人不僅僅霸道,還自私。
他真的只愛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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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他並沒有跟我同床共枕,丟下那一句話後便決然離去,將房間門合上,我則是靠著床背發呆了好幾個小時。夜漫長得可怕,我將這一段時間的點點滴滴都回想了一遍,像是放電影似地,往事一幕幕在我心底重現。
我從沒有開口逼陸巖不要娶江佩珊,一是我沒有這個野心,二是我知道陸巖不可能,即使他可能,他家人也沒辦法接受我這樣的女人,三是江佩珊對他有恩,而他又要靠著江家的勢力壯大公司。陸巖並沒有強大到能跟江家抗衡的地步,江佩珊是江明遠的掌上明珠,若陸巖出爾反爾,江明遠還不知道怎麼收拾他。從始至終我都做好了江佩珊回來我就離開的準備,我沒有高估自己,卻算漏了陸巖。
同為女人,我不忍心看著江佩珊受我媽曾經受過的苦,再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我做不到讓他一輩子頂著私生子的名分生活。我從沒想過我自己,因為我知道,這一輩子我遇見陸巖,已經用盡了我畢生的運氣,我別無他求,我只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凌晨六點,天矇矇亮的時候我起身站在窗邊,看著東方泛著魚肚白,想起剛來北城的那一段日子,幾乎天天都見證破曉,見證朝陽升起。恍若隔世,竟然已經過去了五年。
我推開窗戶,清晨冰冷的風灌進來,瞬間將我散開的頭髮飄揚起來,我手扶在冰冷的窗臺上,然後房間門忽然開啟了,陸巖快速衝進來,抓著我的手臂將我往後扯了一扯,著急地抱住我,將我抱回床上,我這才看清楚他滿是倦意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和著急,一夜疲倦,他下巴和嘴唇上長滿了鬍渣,眼睛裡蒙著一層疲倦,“你想幹什麼!”
我輕輕笑了笑,嘆了口氣,伸手去摸他的鬍渣,淡淡說,“你以為我想幹什麼?跳樓自殺?怎麼會?這裡是二十幾樓,摔下去不知道死得多難看,你太高估我了,我沒這麼大勇氣。”
他緊繃著的表情稍稍鬆緩下來,深深吸嘆了口氣,扶著額頭捏了捏太陽穴,然後望著我威脅地說,“好好生下孩子,好好呆在我身邊。”
我輕哼,“我還有其他選擇嗎?你把我家人的和朋友都攥在手裡,我能輕舉妄動嗎?陸巖,我這輩子該恨死你。”我沒想要自殺,如果我是隻身一人,我可能不顧一切,可現在我有了孩子,我不能為了自我解脫如此自私。
他伸手來摸我的唇,邪魅而冷漠地笑了笑,“你恨死我,我也不能放開你。”他說畢,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旋即封住我的唇,靈巧的舌頭快速撬開我輕合的齒關,在我嘴裡游來游去,攻城略地。他總是能用我最不能抗拒的方式來征服我,讓我無路可退。
一開始我不動聲色地讓他佔領,到後面卻情不自禁地淪陷了,他好像有一種魔力,讓我忘記自己,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奴隸。
吻到深處,陸巖和我額頭對著額頭喘氣,我忽地迎上去,一口咬住他的嘴唇,狠狠地咬破,腥甜的血液瞬間在我口腔總蔓延開,他冷著眼睛盯著我,我迎上他的視線,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威脅地說,“你會把我怎麼樣?”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血跡,隨即一下子將我撲倒在床上,快速掀起被子將我裹住,就在我以為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卻閉上眼睛,大手覆蓋在我臉上,悵然地說了一聲,“睡覺。”他語氣了透著疲倦,濃濃的疲倦。
而後他抱著我真的睡著了,我也徹夜未眠,在他溫暖又霸道的懷裡漸漸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