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半張臉都隱沒在傘下,讓人看不清楚,他臉上到底什麼神情。
不知過了多久,一把白色傘面出現在黑暗中,傘下,一人踏碎地面上的水珠,朝著司南走過來。
白傘下,那人唇角微微一彎,道:“為什麼不去見他?”
司南緊繃著臉,好一陣,他才冷冷地道:“沒什麼好見的。”
那人低低笑了一聲,又道:“哦,當真沒什麼好見的,你又來做什麼?阿南,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他對你不是假的,你這樣對他,當真不會後悔?”
沉默一陣,司南眼角眉梢皆是譏笑,悶聲譏嘲道:“你是來給他當說客的?”
那人一手抹了一把頭髮,風急雨驟,他卻髮型不亂,絲毫風度不減,懶懶散散的將一隻手搭在眉尖,揉了揉,嘻嘻笑道:“我嗎?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他其實可能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還是你一手帶大的,你真的捨得,親手毀了他,教他知道,他從前知道的一切都是錯的,都是假的,你對他,也都是假的……”
司南打斷他,冷冰冰地喝道:“夠了,閉嘴!”
那人道:“閉嘴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阿南,我怕你會後悔,你要知道,這世上真心不多,他親手把真心捧給你,你真的捨得踏碎嗎?”
頓了頓,那人放下手,微微側首,凝望司南,道:“阿南,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不可原諒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個人熬了很多年,熬到了現在,你想親手復仇,這無可厚非,誰砍我一刀,我必十倍百倍奉還,可是,我還是要說一句,這個人,他是無辜的,他父親做的那些事,與他無關。”
司南冷笑一聲,厲聲道:“正是因為無關,所以,才更不可原諒。”
說著,他臉上閃現一抹戾氣,咬牙切齒地道:“憑什麼他一無所知,心安理得的活了這麼多年,憑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我若下地獄,他也得陪著!”
那一瞬間,連司南都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在報復陸聿堂,還是在報復自己。
白傘下,那人微微嘆了一口氣,二指抵著額心,道:“也好,這件事,總歸是要有一個結果,不過,這件事了結之後,你呢?有什麼打算?”
司南不答。
以後嗎?
他從前從來沒想過,他這樣的人,還會有以後嗎?
誰知道呢?
那人看他沒有回答,也沒追問的意思,陪他一同站在雨下,也不知過了多久,司南轉開身,默不作聲的離開了。
那人追了上去,道:“誒,你走慢點,等等我啊……害,這麼大雨,那位陸二少爺一向都是嬌生慣養,淋了這麼久雨,不知道會不會生病啊……”
話音未落,司南冷酷的聲音響起,道:“多嘴!”
那人“哈”了兩聲,沒再說什麼,跟著司南一起離開了。
……
不渡城,相逢旅店。
寧青溪親自煮了粥,一鍋子熬得變了形狀的東西,也就陸聿寒敢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了。
等陸聿寒吃完,寧青溪收了碗筷,下樓時,好死不死的在走廊碰到了紀驚瀾和師無桀。
師無桀一手尷尬的扇了扇風,笑吟吟的道:“……哈哈,那個,好巧啊,寧小姐……我,我忽然想起來,我好像還有點事要做,我,我先走了啊,你們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