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正午,長公主府。
烈日當空,將園林中的苗木花卉烤得全都耷拉著腦袋,知了在林間嘶啞的叫著,叫得人心頭一陣陣發煩。
長公主懶懶的臥在湖心亭的水塌之上,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
最近運氣不好,身邊可心的男人越來越少了,當然,她不知道,因為她的荒淫和痴肥醜陋,京都中許多年輕男子出門,都恨不能把自己打扮成天下第一醜男。
榮華富貴雖好,可不是人人都有福消受,看著這麼一大堆脂肪,胃都壞了,就是錦衣玉食又有什麼味道?
長公主很煩。
因為沈千秋的事,沈慶最近也沒了影蹤,死了兒子嘛,自然得裝裝樣子,也得顧一下自個兒的聲名,而因為手下人誤傷到沈千碧的事,龍震跑到太后那裡怒告了一狀,太后雖然不喜歡龍震,可也瞧不上她,更加瞧不上這些有傷風化的淫浪之事,於是,她被叫到宮裡,狠狠的捱了一頓批!
如果說長公主在龍熙國還怕什麼人,那麼,就只有太后了!
太后是龍熙帝的親孃,卻不是她的親孃,她是一位庶出姨娘所生,後姨娘早逝,便被由太后撫養長大,她跟龍熙帝姐弟情深,可是,跟這位養母卻算不上親近。
太后並不喜歡她,一開始就不喜歡。
至於原因,她不知道。
近些年,她放蕩形骸,聲名狼藉,她便越來不喜歡她了,簡直就是嫌惡,好像她是一塊爛泥,汙了這皇宮的金瓦碧磚白玉欄。
她心裡自然是不服的,這金碧輝煌的皇宮基土上,有她夫君的熱血,有她的血汗和淚水,她失去那麼多,享受一下有什麼不可以?
然而心裡雖不服,嘴上卻是不敢聲張的,龍熙帝能登基為帝,少不了這位孃親的嘔心瀝血殫精竭慮,龍熙帝對孃親十分敬愛,她自然也不敢造次。
越是這樣,被訓後,心裡便越發憋悶,她趴在水塌上,把身邊的侍女使喚得像只沒頭的蒼蠅,正心緒煩亂間,忽聽牆外有人輕唱:“情姐下河哎,洗衣裳,雙腳踩在青石上,手拿棒子朝天打哎,雙眼觀看少年郎……”
那聲音說不出的深情好聽,讓長公主的記憶陡然開啟,她面色一喜,翻身坐了起來,赤著腳向牆邊跑去。
牆頭外,是一條安靜的小道,林蔭小道上,一年輕男子正哼著歌兒拉著琴兒悠然自得的前行,月白色的短衫短褲被風吹得鼓起,露出強壯健美的肌肉,陽光細碎如金般灑在他的臉上,俊俏深邃的五官越發迷人。
長公主的魂一下子就被勾走了。
太后不讓她再與龍熙京都的男子穢亂,也對她與沈慶之間的事大為惱火,那麼,與這外族的俊俏少年郎一番,也總沒有什麼好說了吧?
一想到這兒,長公主自覺身輕如燕,她輕咳一聲,嬌聲開口:“這曲兒還真是好聽!”
少年郎抬眼,似是被她驚到了,長公主當然知道自己是怎樣一幅尊容,有些惱怒,但那少年郎卻很快對她綻放一臉燦爛笑顏。
“姑娘喜歡聽嗎?那我再唱一首給姑娘聽!”
這一聲“姑娘”叫得長公主骨酥肉軟,姑娘,有多久沒有人這麼叫過她了?這少年郎,還真是知情知趣!
她拋了個媚眼,嬌笑道:“外頭日頭毒,到這院子裡來唱如何?”
少年郎欣然遵從。
很快的,長公主便發現,這少年郎不光歌兒唱得好,人長得俊,那張嘴更甜,誇得人直想往雲端飄。
她不知道,這些動聽又不失真的夸人的話兒,是沈千尋一字字寫了出來,一水一句句背了出來,這才如此可心可意。
要誇她,著實不易,因為身為一個女人,她實在沒有地方可以讓人讚美,她長得醜,生得肥,脾氣又古怪,沈千尋咬著筆桿,熬了小半夜沒睡,和龍天語一起冥思苦想,才想出這幾句戳心窩子的話。
她讓一水誇長公主有氣質。
氣質這種東西,是不管是醜女還是美女都可以有的,她霸氣卻又聰慧,她飽讀詩書滿腹經文,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這一點,對於鄉野之間的野娃子一水來說,是陌生而新奇的,一水就這樣因為崇拜而迷上她了,長公主對此也深信不疑。
她感覺自己終於遇到了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