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浮過白雲館的花枝樹影,浮過白雲山的縹緲白霧,浮過黑幽幽的山林,浮過一層層羊腸樣的階梯,龍天語的下巴輕輕的蹭在她的頭頂,他身上那股清苦卻又芬芳的氣息,讓她的意識有些微的恍惚,好像在做一場浮飄虛幻的夢。
這夢做了整整一夜,都不曾醒來,直到日上三杆,她念著昨夜的飄浮感,愣是不想睜開眼。
“姐,你還不起啊?”八妹雙手托腮,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在她眼前轉,“那位五姨娘剛又給你傳訊息了!”
沈千尋猛地一激靈,忙不迭的起身,急急叫:“你怎麼不早點說?”
“天剛亮我就說了!”八妹撇嘴,“你捂著耳朵不肯聽,還有,姐,你是發了嗎?為什麼笑得那麼銀蕩?”
“你又說渾話!”沈千尋瞪她一眼,八妹無所謂的晃著她的腦袋,這麼些日子處下來,她知道自家這主子看似不好接近,其實再平易不過,在對手面前,是不准她行差踏錯半分,可是,在自家宅院裡,她愛怎麼樂呵,就怎麼樂呵,就是拿她開涮也沒關係。
其實她不知道,沈千尋的脾氣其實真沒那麼好,她只是在現代時養成的習慣改不掉而已,在現代,像沈千尋這樣美貌有才,卻又不找男朋友不嫁人,一天到晚跟花說話的怪胎,早就不知被那種八卦小報研究多少回了。
被研究得麻木的沈千尋,對於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從來都會自動忽略,不過耳朵的。
匆匆洗漱過後,沈千尋奔出煙雲閣,徑直向相府的小池塘而去。
這是自沈千秋進相府後,她和五姨娘的約定。
府內龍氏的耳目眾多,自沈千秋回府之後,府內又多了幾十口兵丁,沒事就在府內亂晃,沈千尋不想讓五姨娘暴露。
五姨娘精明大膽,心細如髮,又善應變,是個絕佳的特工人選,最主要一點,她是唯一一個能在龍雲雁身邊晃悠的人,能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隱秘之事。
而這些隱秘,往往是出奇致勝的法寶。
所以,她和五姨娘相約,若有急事,便差人往煙雲閣掛手絹,紅色為特急,綠色則為一般,而今天清早,五姨娘掛了條紅手絹。
她定是有極要緊的事要同她說。
池塘邊,五姨娘已等得心神不寧,一見到沈千尋,忙伸手將她拉入竹林之中。
“我今兒早上,看到一件稀奇事!”她一臉的神秘。
“什麼事?”沈千尋問。
“沈千秋身邊,有很多黑甲兵,這你知道吧?”五姨娘說:“今兒一早,突然有個黑甲兵向沈千秋動手,那把長刀,差點就把沈千秋戳個透心涼,可沈千秋身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也不知怎麼,發現了他的動機,十來人把那個黑甲兵圍在一處,愣是給開腸剖肚了!”
五姨娘說著連撫胸口:“我的娘哎,你沒看當時那情形,那血流了一屋子,真是嚇死人了!”
她一抬頭,見沈千尋面不改色,忙又笑說:“是了,你是不怕的,你天生就是敢去剖別人的人嘛!”
“這事稀奇在什麼地方?”沈千尋皺眉,五姨娘就一點不好,話多,思路亂,常常會忽略重點。
“哦!”五姨娘被她扯回來,忙拍拍腦袋,壓低聲音說:“那個黑甲兵雖被開腸剖肚,卻一直瞪眼高罵不休,對了,他不是本族人,應該是,侉彝族的!”
“侉彝族?”沈千尋驚叫,“那好像生活在龍熙國邊境一帶的人吧?那人怎麼會跑到京都來?還有,你怎麼知道他是侉彝的?那人又在罵些什麼?”
“你有所不知,其實我孃親,就是侉彝族的!”五姨娘回答,“小的時候,她閒來無事,常教我說侉彝族的方言,不過過了那麼多年,有很多都忘記了,只簡單聽懂幾句,好像是罵沈千秋喪盡天良,又是什麼屠城,又是什麼冒領軍功,還說,侉彝族已經在他身上施了咒,他會死得非常悽慘!”
屠城?冒領軍功?
沈千尋一下子激動起來,如果說,沈千秋確實做過這些事,那麼,只要找到足夠的證據,定然能將他徹底拍死在病床之上!
沈千尋見她雙目圓睜,卻不發一言,訥訥問:“我說的這些,沒有用?”
“不!很有用!非常有用!”沈千尋難掩心中興奮,“五姨娘,你知道,他們把那人的屍體扔到哪兒去了嗎?扔了多久了?”
“怕是扔到後山喂狼了吧?”五姨娘看著她,“估計也就剛走吧?血滴在甬道上,下人們正擦著呢!對了,他人都死了,你還找他的屍身做什麼?”
“有用!”沈千尋急急回,“你快點回去,把這事打探清楚!”
五姨娘不解的“哦”了一聲,匆匆的去了,她的效率很好,很快便有訊息便傳過來,果真扔到後山喂狼了,運屍的人為了省事,直接把屍體擲入峽谷之中。
沈千尋帶八妹馬不停蹄的趕赴後山,站在那條大峽谷旁,只聽得溪水嘩嘩作響,在峽谷處形成一條大瀑布飛流直下,在這樣的水流衝擊下,別說一具人屍,就是象屍也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