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千秋啞聲開口:“謝大妹關心,雖然毀了容,又失去一隻眼和一隻臂膀,但是,頭腦和心,還安好著呢!”
“這再好不過了!”沈千尋唇角微勾,“我最瞧不起那些受些小難便如行屍走肉的人,大弟不愧是我朝的少年將軍,百折不撓,身殘志堅,姐姐,為你,叫個好!”
“好!好!”沈千秋聽到身殘志堅那四字,直覺得胸口熱血激盪,幾乎要噴薄而出,他強力抑制,縱聲長笑。
“果然是我的好姐姐!”他說,“剛剛的事,我都聽說了,我的那些個屬下,真是蠢笨無比,我自家的姐姐,一個閨閣之女,怎麼可能會想到用那種法子來害我?定是另有歹人策劃!”
“大弟能這麼想,姐姐我甚感欣慰!”沈千尋面色和婉沉靜,一雙黑眸也似古井無波,沈千秋一直死死的盯著她看,若是換作尋常女子,被他這麼盯著,不定怎樣慌亂恐懼,可是,她的眼裡卻仍不曾起一絲波瀾。
沈千秋主動收回了目光。
他太累了,身上失血過多,頭腦暈眩,斷臂和眼睛也痛得厲害,他怕他再瞪下去,會被沈千尋活活氣得吐血。
他與沈千秋眼眸之間的風起雲湧,落在探視的大臣眼裡,感受各有不同。
沈慶一黨,自然大搖其頭,家中有一個這樣的女兒,還真是觸了大黴頭,可在姚啟善和蘇年城眼裡,沈千尋卻更像是老天恩賜的驚喜。
多難得啊,相府內院,竟然出了一個事事都跟沈慶對著幹的另類,能在這個兇殘異常的少年將軍面前面不改色的女子,還真是不多見。
大家各自肚腸,各作各的盤算,一番寒暄過後,探視的人退場,沈千尋也要一起離開,沈慶卻在後面叫:“尋兒,你等一下!”
沈千尋轉頭:“父親找我有事?”
“你大弟重傷,你母親傷心過度,也病倒了,你祖母又老邁,父親卻又有政務要忙……”
沈千尋打斷他的話:“父親是想讓我幫忙照顧大弟吧?”
沈慶點頭。
他就是要她來照顧,他最疼愛的兒子成了殘廢,她也別想好過,她再會算計又如何?那些大臣們再能說道,也不能阻止他這個做父親支使女兒!一旦進了這寶茉殿,她就是他掌心裡的麵糰,想怎麼捏,就怎麼捏,不會把她捏死就對了!
看著沈慶面上陰暗的笑容,龍天若的心裡咯噔一下,這倒是他事前沒有料到的,他本以為,以沈慶的小心謹慎,應該是害怕沈千尋靠近沈千秋的。
他緊張的看向了沈千尋,對方卻仍是一臉的雲淡風輕,恭順回道:“照顧大弟,本是我這相府嫡女的責任,父親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照顧大弟的!”
好像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她快步走向沈千秋,擰了溼帕子去拭沈千秋臉上的虛汗,她剛一伸手,沈千秋那裡急吼吼的叫起來:“你的手上……那是什麼東西?”
沈千尋愕然:“我手上……沒什麼啊?”
沈慶心裡一驚,忙上前細看,一看之下,不由毛骨悚然。
沈千尋的手臂上,竟然滿是晶瑩的水泡,有的已經破裂,看上去膿血爛糊,十分嚇人。
“你生了水痘?”他暴怒,“快離秋兒遠些!”
沈千秋作無辜茫然狀:“父親,這水痘在大弟上次回府時就有了啊,今兒起明兒消的,倒不曾治癒過,但是,不妨事兒的,你瞧,我不是活蹦亂跳,半點事兒也沒有?”
她拼命解釋自己沒事,又十分熱心的要幫沈千秋換紗布,那幅殷勤的模樣,讓龍天若差點把鼻子都笑歪了。
這小女人當真狡詐,竟然事事想在別人前頭,他可記得清楚,昨兒晚上,她那雙手還是冰肌玉骨綿軟銷魂的!
沈慶的算盤再次落了空,只得放沈千尋離開,沈千秋本就傷重,他哪敢拿兒子的性命來跟沈千尋玩?萬一那水痘是真的呢?她以前,確實也曾生過!
眼看著一大群探視的人走出了寶茉殿,沈慶無奈的喟嘆一聲,返回到兒子床前。
“秋兒,你覺得怎樣?”他擔心的問,“傷口定然痛得厲害吧?”
“還好。”沈千秋虛弱回:“我娘呢?可是真的病了?”
沈慶黯然點頭:“你和千碧,都是她的心頭肉,如今你們兩人都……她又怎能不傷痛萬分?我這個當父親的,真是無用,雖高居丞相一職,竟然連自己的兒女都護不了!”
“父親不必自責,那沈千尋,確是一個厲害的角色!”沈千秋目光陰冷,“能請得動父親的政敵相幫,她的能量當真不小!背後,一定是有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