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當我們所有人打完官司，從法院出來的時候，心情自然是輕鬆很多的。
我們贏了，而且贏得特別順利，原告的訴訟請求被全部駁回，法官只希望我們出於人道主義，作出相應的補償........
這其中，甚至連一點點我們本身預想好的、可能會出現的插曲都沒有發生，對面的原告代表律師就像是一個好看的擺設，除了陳述供詞之外，基本沒有任何其他的辯解。我們雙方都拿出了自己的相關證據，而結果是一定的，哪一方的證據更充分、更有說服力，哪一方就獲勝.......
所以在這種輕鬆之後，我們心裡都多多少少還有點疑慮，張律先開口了，他走在我們前面忽然回頭道：“李總，對方的企圖是不是不在於打贏官司上啊？反正在整個過程中，我是一點壓力都沒有，本來我是打算把這場官司當做一個業內典型案例去打的，可現在贏得這麼輕鬆，我心裡反而有點不著邊際了........”
張律說完，我也點頭贊同道：“我也有這種感覺，那種說不上來的滋味.......特別是剛剛看見對方律師打輸官司之後，還對著後面的人笑了笑，我這心裡就更不對勁了........沒準兒，對方壓根沒打算打贏，也可能是明知道打不贏，所以乾脆不掙扎了.......”
“據我所知，對方的代表律師需要的籌集是極高的，而且無論官司輸贏，都需要支付極高的酬金，當然，官司贏了是最好的，他們在酬金的基礎之上還能拿到一定比例的分成.......或許這場官司就是被人設計的，他們的目的不在於打贏，而只是利用噱頭把這場官司的影響鬧大........”
說到這裡，張律微微頓了頓，繼而包涵歉意地對李勝男說：“李總，我的職責就是幫客戶打贏官司，所以在法庭之外的事情，我幫不了你們太多........”
“張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管他們是想怎麼樣，反正我們已經打贏了官司，在法律的層面上，我是站得住腳的，無論這之後網路輿論是怎麼樣的，我都不必在意。問心無愧即可.......”
“李總能這麼想是最好的.......那之後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我和李勝男同時點頭，目送著張律師上車離開........
........
正當我和李勝男也準備離開的同時，身後一個聲音忽然叫住了我們，那個人不是別人，而就是這場官司的失敗者，小羽母親。
她在我們身後一路小跑著過來，臉上的表情極其豐富，總之既包含了輸官司的憤懣不平，也帶著明顯的諂媚，靠近之後才尬笑著說：“幾位老闆，我想請你們吃頓飯........”
“吃飯？大媽，你沒搞錯吧！是你把我們告上了法庭，現在官司輸了，你說想請我們吃飯.......這頓飯怕是要我們買單吧？”
小羽媽媽連擺手：“哎！那哪能讓你們買單呢！我請你們吃飯自然是我來買單。”
我和李勝男互相看了一眼，心裡已經有譜了.......
我說的買單不僅僅是字面意思，指的是她想在輸了官司之後，還想在我們身上撈點補償，黃鼠狼給雞拜年而已........
不過，當我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李勝男給了我一個眼神讓我別說話。
繼而又對小羽媽媽說：“大媽，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我們就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大媽瞬間喜笑顏開，準備跟我們一起上車。
可就在這時，我忽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被一雙眼睛盯著，下意識地往四周掃視了幾眼，可又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李勝男喊了我幾聲：“張揚，你還愣著幹什麼呀？上車呀！”
我點了點頭，然後悄悄地做了一些小準備.......
.......
上車之後，是我在開車。
而小羽的母親和李勝男一起坐在後排，拉著李勝男你的手聲淚俱下，那場面要多感人有多感人........
可是這些淚水是不是都來得太晚了呢？
我只覺得挺可悲的，我不知道如果小羽在天之靈能看見這一幕會作何感想，他會討厭自己有這樣一位母親，生在這樣一個家庭裡嗎？
有時候，我發現人能決定的事情在一生之後，真的只佔有很小的一部分，而在很小的、能選擇的一部分裡，還往往充滿泥濘坎坷.......
就拿小羽舉個例子，他不能選擇出生，也不能選擇家庭，更不能選擇父母，他能做的只有好好讀書，考上一個好大學，再拼命地掙錢，期望著有一天能在不屬於他的大城市裡找到一個安身立命的方寸土地........
那在這短短的二十幾年人生裡，他能選擇什麼？我想能選的東西應該很少吧，或許他能選擇每天下班之後吃什麼晚飯？選擇是不是在週末看一場一個人的電影？選擇在一個什麼樣的時間點去談一場獨屬於他的戀愛.......
我好像在小羽的人生軌跡之中看到了同樣死去的趙然的影子，只不過小羽要來得更加短暫，也更加可悲，至少趙然還有一個並不富裕，但貴在溫暖的家庭裡，趙然有一個好身體........
當我再一次回憶起趙然來時，心情不免開始失落起來，對於趙然來說，他的死亡可能只有那一瞬間的痛苦，可對於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來說，痛苦就不是一時的，而是伴隨一生的。
我想，我大概這輩子都無法釋懷，也忘不了趙然在我眼前飛身墜落的瞬間，他在離開前的每一幅畫面、每一句話都被我牢牢記住了.......
“張揚，對不起.......”
他說出來這句話時，我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可來不及了，真的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我把趙然和小羽聯絡起來看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決定一個人人生的往往是原生家庭，如果說原生家庭帶給一個人的是溫暖，是庇護，那這個人的一生應該都不會太差；可反之，那可能就會成為一個又一個的悲劇。
隨著李勝男的一句話，才算是打破了我此刻悲觀的狀態，她說話是在提醒我，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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