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睜開眼。
沒有了金絲鏡框的掩飾，那雙墨藍色的眸子更顯得深邃如星河。
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睛，老人微微一愣，搖了搖頭。
“哎，你這小子啊！果真是跟你媽一樣倔！”
“我不是……”
司宸宥剛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就嚥了回去。
不是為了愛情嗎？
那他剛才又是為了什麼，將從小到大都對他還算不錯的姑姑給趕出了永珍府邸？
甚至，他都不太願意去想，如果剛才到永珍府邸找姬青青麻煩的人，不是司楚，而是那個對他極好的小叔司尤聖，他又該如何處理？
一樣是為了姬青青，將他趕出自己的家門？
若不能把小叔趕出去，那麼難道要將姬青青給趕出去？
這更不可能！
心底一團巨大的亂麻涌起。
這是二十六年來，司宸宥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理智彷彿在被情感挑戰。
別說姬青青懷了他的孩子，就算她沒懷孕，他也不可能讓姬青青在這種情況下離開永珍府邸。
“嘖嘖嘖，看你那模樣，出息！”
老人雖是嗤笑的口吻，但一雙慈祥的眼睛卻帶著深深的笑意，看著自己的外孫。
“宥兒，你媽離開這個世界，已經整整二十年了，你知道，這二十年來，我為什麼一直沒有對司家動手嗎？”
司宸宥立刻抬頭直視著老人的目光，道：“是為了我！”
“不只是為了你，也是為了這整個國家！”
老人慢悠悠地將茶壺拿起來，再重新晃了幾個圈，不慌不忙地倒了兩杯茶，渾濁的老眼突然刷亮了回憶的窗。
“你應該清楚，外公手裡掌握著什麼，一旦我對司家動手，司家又能拿出什麼來抵抗？到時候不只是你，怕是整個魔都都難免要陷入一場災難之中，而你媽，當年不也是為了給你一個足夠安慰的成長環境，才嫁入司家？”
只是，她也沒能打破司家百年來的傳統罷了。
司家不容女主。
每一個子嗣的生母都不可能在司家活過五年，無論她在這五年期間能生幾個孩子。
而司家的家主一旦年滿四十就不再娶妻，自然也不會再有子嗣。
所以不會有任何外戚融入司家，也沒有任何女人能左右司家。
“外公知道，司家這百年來一直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他們將這百年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你身上，但，外公卻也知道，你和你媽一樣，都有著足夠強大的心，和執念，所以……如果說終將有一個人來徹底顛覆司家的話，那人或許就是你了！”
頓了頓：“而這顛覆，也包含了，你終究可以守護你最愛的女人，白首偕老！”
雖然，他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對的——畢竟，正是因為不以外戚和女人融入司家，他們的家族才會延續了幾百年一直不衰退。
像他，就不行了。
當年獨寵愛那麼一個人，不惜傾了整個家，阿宥他外婆只生了兩個女兒便不再要孩子，他也那麼由著她……如今，華家便只剩了阿宥這麼一個獨一無二的外孫來繼承他的家業。
“但是外公，我並不想要司家！”
司宸宥淡淡地從他手裡接過第二杯茶，輕輕地嘆了一聲：“我不想與阿雪手足相殘，更不想今後獨自一人，擔負這份原本就不屬於我的責任！”
“可是啊，阿宥，這不是責任呢，這是使命——或者說，這是命！”
老人輕輕地喃喃著，伸手將桌上那副金絲鏡框重新放回了司宸宥手裡。
“掩蓋你的眸色，回到屬於你的世界吧，外公在這裡等著，等著你需要我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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