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像決堤了一樣流下來,時晴沒有想到,自己瀕臨死亡的媽媽,到死惦記的居然是這件事情。
時晴從重症監護室出來的時候,裴俊還在外面等待,揹著一個大書包,眼窩處有些身陷,看起來有些疲勞那種。
時晴慢慢地踱步出來,像一個遊魂。
裴俊看見她,連忙跑上前去問:“你媽媽還好嗎?”
時晴沒繃住,一下子號啕大哭起來。
時晴嬌嫩的小臉上因為淚痕看起來像是多了兩條紅印子,裴俊一時心疼,用胳膊摟了摟她。
“裴俊,以後我們不要再來往了……”
裴俊愕然地抬起頭來,他的眼睛裡帶著驚異,英俊的臉上寫滿不可思議。
“為什麼?”
時晴淚眼模糊地看著他,突然間泣不成聲:“因為我媽媽要死了。”
多年後時晴想來,這句話當時說著可真過分呀,至少對於裴俊肯定是一個打擊,這就像把親人去世的壓力轉嫁到別人身上一樣,裴俊當時聽到這句話都驚呆了。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就好像是自己造成了這項災難一樣。
他的聲音細弱蚊吟:“對不起,時晴,如果不是說,伯母就不會出事了。”
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去砸周圍的牆壁,雖然只是1718歲的年紀,可是那種剛強卻已經有了成年男性的魅力。
時晴沒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孤傲的、決絕的,像是割捨掉了身上最珍貴的東西,然後大步而走。
沒有人再去關心裴俊。
在這種災難面前,裴俊的喜悲似乎變得無關緊要。
人們只記得那個流血死亡的人,卻不記得那個正為它感到悲傷的人。
時晴的回憶戛然而止,看到眼前這個擔架上因為腰部中了一刀而氣息浮沉的男人,她的眼裡星光點點,竟有了淚意。
車在高原上每行駛一步,時晴胸腔的氧氣就少掉一分,到後來她必須降低身體,才能呼吸到空氣中一些稀薄的氧氣。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的肺活量小,可是不論她怎麼鍛鍊,肺泡都沒有增加多少。
缺氧,困擾著時晴。
可是看著擔架上那個臉色蒼白的男子,時晴總是覺得他的身影和記憶中那個頹唐、悲傷的少年相輝映,不知不覺地,時晴覺得她一定要救起他,一定要。
隨著車子的顛簸,時晴的肺也越來越難受,受不了的時候甚至要用嘴呼吸。
工作人員把一小罐氧氣瓶給她:“這個給你吧。”
時晴看了一眼裴俊:“那他呢?病人需不需要?”
工作人員摸了下裴俊的脈搏,看見他的呼吸沉穩有力,於是說:“他的肺活量很好,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
時晴接過氧氣瓶,拔掉呼吸罩,準備貪婪地先吸一口氧氣,突然發現裴俊的手在這個時候動了動,他的嘴唇囁嚅著,好像在喊她的名字。
時晴趕緊把自己的耳朵湊上去,卻發現病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的男人突然一下子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
時晴:“……”
“裴俊,我是時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