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我也不敢保證啊！我只能說我們盡力吧。”
時晴點點頭：“盡力？”
“好了，小姑娘，你已經考慮太長時間了，你能等，你爸爸也不能等，你就想想同不同意吧，同意的話在這上面籤個字吧。”
醫生近乎職業性的話語讓時晴更加冷的發寒，為什麼這種生死大事，他就可以這麼冷漠的，不帶有一點兒情緒的，匆匆地讓她做決定呢？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因為醫生早就見慣了生死。
如果每個患者來了，他都要痛徹心扉一番的話，恐怕現在躺在手術檯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醫生也是人，誰也不是神。
手術又做了2個小時，到最後她的父親被推出來的時候，腹腔裡已經填滿了布條。
時晴問醫生手術怎麼樣。
醫生說：“暫時脫離了危險。手術還算成功。可是，後期恢不恢復就要靠他自己了。剛做完手術，記得不要亂動，也不要受寒，防止術後感染。”
時晴記住了那些話，然後就給爸爸做清淡的肉絲粥喝。
那段日子，爸爸真的特別的聽話，乖的就像一個孩童一般。
晚上的時候，天會比較冷，a市的天氣到了晚上總會讓人覺得不很適應，那時，她剛畢業參加工作，也是剛剛得到藍靈那個角色，劇組還沒完成拍攝，她手裡還沒有錢，所以只能住那種公共病房，三人間的那種。
晚上會有人在病房裡吸菸，她苦口婆心，那人才肯挪出去一點。
還會有人不斷地進進出出，而又不關門，那時爸爸蓋著被子，而她只能租個摺疊床睡在爸爸的旁邊，摺疊床又矮又硬，蓋上被子背也會覺得冷，到了晚上，她只能像個蝦一樣地蜷縮在摺疊床裡，可是第二天起來，她卻發現，自己的身上還有被子，爸爸把他的被子扯了一個被角硬是蓋在了她的身上。
那時候，晚上特別冷，連她一個年輕人都覺得哆嗦，更何況他剛做完手術的父親。
她當時就斥責他：“你這樣如果感冒了，會感染的！不要忘了，你現在肚子裡還塞了幾十只棉花！”
爸爸當時就會咧著嘴對她笑：“不會的，爸爸可好著呢！”
現在想來，她當初就不該說那些話，後來爸爸真感染的時候，她特別無助，像一個弓著背就要被送入油鍋裡的蝦。
後來，爸爸的整個腹腔都浮腫了，醫生用超聲波探測儀看到他整個腹腔內全是血，積液已經超過了一升。爸爸的腹部只要被人按壓一下，就會鑽心地痛，時晴看著爸爸皺著眉頭哀嚎的樣子，突然好想哭。
醫生連連搖頭：“感染得太嚴重了，太嚴重了，就算是吸也吸不了那麼多，你爸爸他……”
醫生突然不說話了，時晴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那要怎麼辦？要我爸等死嗎？”
醫生趕緊把時晴請到外面：“姑娘啊，我跟你說話你怎麼聽不懂呢，我們會一直治療的呀，可是治癒的希望渺茫，最近這幾天，你就跟你爸爸說一些他愛聽的話，唱幾首他愛聽的歌吧……”
整個人從病房裡走出來的時候，時晴感覺天都要塌了，她母親去世的早，父親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撫養她，還給她買漂亮的花衣服，這樣一個好男人，既要當爹，又要當媽，老天爺就對他這麼不公平，就要把他搶走了嗎？
她很想哀嚎一遍，可是想著父親就在她身後，還不清楚醫生和她都說了些什麼，如果她這個時候再不堅強的話，恐怕父親就更挺不住了吧。
於是，她故意擦去眼眶周圍的淚痕，像往常一樣看著父親微笑，做他最愛吃的雞絲瘦肉粥，就連父親叫囂著要吃粉蒸肉，她也一一答應。
晚上的時候，她會靠著病床跟父親唱歌，全唱父親小時候給她唱的歌，她說，等爸爸這次好了，她就像小時候爸爸照顧她一樣，照顧爸爸。
父親的腹部還是會沒日沒夜地疼，起初只是觸碰，後來打了幾次針以後，父親開始拉血，似乎是那些積液都順著父親的尿道流下來了，父親最後的彌留之際，拉出的血已經很多，甚至全身已經開始浮腫。
她不知道父親的感受，但是她也能夠猜到，應該是很難受，很難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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