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擺脫了萬賦良的監視之後,邱燕晚開始在靈州市的街頭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對於靈州市千千萬萬的人們來說,不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年復一年的靈州街頭,只是比往年多了些繁華與喜慶。
邱燕晚一直住在南臨路與星施街一處環城高架下,十年的山野生活,他的物質需求已經從繁至簡到了極致,除了深夜到凌晨的嚴寒讓他略有些禁受不住外,其他的基本生活所需他還是能輕鬆應付下來。
他在靈州不是無處可去,曾經也有幾個算得上是至交的朋友,只是這麼些年了,他早已習慣在自己的世界裡獨自堅守著最後一點驕傲的自尊。
回靈州的這段時間裡,他基本上每天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道與小巷,看看他走後的時光裡,這座城市所發生的改變。曾有人說,時間的長河裡,會改變的都將消逝,沒有一成不變的人與物,不變的不過是記憶裡的斑駁與白駒過隙的光陰。
人會老,思念會冷,愛情會舊。
今天對於邱燕晚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天剛翻出魚肚白,他便從陰潮的被窩裡爬了出來。簡單洗漱完畢過後,他換上了一件有些舊的卡其色夾克外套,配上一條灰色休閒褲和牛皮鞋,整個人頓時精神抖擻。
之後,他又在南臨路路邊一家早餐店要了三籠小籠包,一碗豆腐腦,吃完早餐後便上了一輛去往南郊的公交車。
沒錯,他要去見她,十年了,那個他心裡心心念唸的柳雲暮。
十年前,他曾對她說過,如果她回心轉意,他會在紅猴村等她。沒曾想,這一等便是十年。
都說時間是解藥,會淡然一切,可誰又知道,越是想忘掉的過去,反而隨著時間的消逝愈加歷久彌新,能遺忘的或許都不夠深刻,留藏心底的才是心之所求。
當邱燕晚出現在南郊一處清幽的別墅外時,他的心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那別墅依山而建,隱在一片青翠幽寧中。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一直延伸到門口,高高的圍牆封住了視線,看不到院內的景緻。但從高牆上爬滿的藤蔓可以看出,院內應該也是綠意盎然。
而此時的柳雲暮剛吃過早點,坐在沙發上正在看梭羅的《瓦爾登湖》,茶几上郝姨剛沏好的一壺鐵觀音正冒著一嫋白霧。她每天的日常便是看書,畫畫,收拾那小院裡的花花草草,偶爾她也會去福利院看看曾經一起共事的朋友還有可愛的孩子們。
自與萬賦良結了婚之後,她便從福利院辭了職,一心一意當她的全職太太,說是全職太太,在她看來,不過是給他在外面充面子的名分罷了。而她現在的順其自然,淡然處之,誠如書中所言,所謂的聽天由命,是一種得到證實的絕望。
“真奇怪!那個人站門外快一個小時了。”郝姨邊抹著茶几,又不時地瞄著外面攝像頭傳來的影像。
柳雲暮微微抬了抬眼,問道,“什麼人?”
“一個穿夾克的男人,看樣子挺瘦的,我瞅他老盯著這房子看,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
郝姨的話讓柳雲暮頓生疑惑,她合上書,走到了顯示屏前打量起那個院外奇怪的男子。
“柳小姐,會不會是什麼不懷好意的人,要不要打電話給萬先生?”
柳雲暮沒有回答,她盯著螢幕裡那個瘦削的身影,那張原本閒靜的臉突然變得驚異萬分起來,她有些難以置信,又似乎帶著某種確定,好一會,她才從驚詫中平靜了些許。
當柳雲暮開啟別墅的大門時,門外的邱燕晚也抬了頭望向了那個他思念了十年的身影。
半生蜉蝣夢,痴癲皆塵緣。無奈韶華去,相視一笑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