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陽光透過玻璃窗洋洋灑灑穿入病房,與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被單一齊充盈出刺眼的蒼白。
方塵微微睜開眼,眼睛因為光線太強而眨巴了好一會兒,這才看清楚頭頂的輸液瓶正鼓著泡一滴一滴往下運輸著透明的液體,她用手準備把身體撐起來,卻突然被餘歡一把壓了回去。
“哎喲喂,我的姑奶奶,你給我好生躺著!都病成這樣了還逞強!”餘歡一邊詰責道,一邊將被子往方塵身上拉了拉。
方塵只得乖乖就範,然後張著有些脫皮的薄唇問道,“你怎麼來了?我爸呢?”
“你爸回單位了,說是有急事。不過方塵,我看你還真不拿我和風兒當朋友,你爸要不給我打電話,我還真不知道最近你把自己糟蹋成這樣!”
“就是,方塵,你這一星期不見,活脫脫把自己瘦成了紙片人啊!”一旁的風兒也滿是心疼地看著她。
方塵只覺得渾身痠痛,有氣無力地又說,“我躺多久了?不行,我得起來,我還有好多事沒做。”
說完,她又準備起來,卻被餘歡和風兒拽住了雙手。
“你要幹嘛?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你這犟脾氣能不能好好改改?醫生都說了,你嚴重貧血,得多注意休息。而且剛才你們單位的老陳也來了,說這個星期你都不用去上班了,把身體養好了再說。”
方塵頂著慘白的臉沒好氣地說,“哪那麼矯情,我這不好好的麼,就是好幾天沒正兒八經吃頓飯而已,死不了人。還有餘歡,你要是真盼我點好,就麻煩你把你那指甲蓋別往我肉裡摳了,可真疼!”
餘歡這才發現她抓方塵的手因為太過於用力,已經在她胳膊上深深摳出來一排指甲印,她連忙鬆開手,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你要不要吃點什麼?光掛那幾瓶水可填不了肚子。”風兒輕聲問道。
方塵搖了搖頭,她不是不餓,只是一點胃口都沒有,她腦子裡想的全是精神病院裡的母親,不知道她好點了沒有,有沒有按時吃飯,如果精神正常些了,是不是也正在想她。
餘歡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於是安慰道,“方塵,你現在先把自己身體養好,等你出院了我們陪你一起去看阿姨好不好?這操蛋的人生至少還給人留了條活路,你也別太擔心,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風兒也勸道,“是啊,人在就好,沒什麼過不去的,十年了,你們一家人也算是團圓了!”
方塵勉強笑了笑,是啊,十年了,她甚至想過最壞的結果,儘管現實的一切顛覆了她所有的想象,而時間在母親心身上摧殘的創傷雖然也無法一時癒合,但她相信,有她和父親在,他們一定可以用愛撫慰所有的傷痛。
“別光說我啊,你們最近都怎麼樣?我感覺我們仨都好久沒這麼坐在一塊聊天了。”方塵露出甜甜的笑,欣慰地看著餘歡和風兒。
“還能怎麼樣,上次朵朵出院後,我和王偉談過一次,翻來覆去還是那些舊話,我也想開了,為了朵朵,也許,我的人生就這樣了…”說完,風兒無奈地笑了笑。
餘歡也嘆了一口氣,“唉,我也挺好的,從前鶯歌燕舞,現在平淡如水,生活過來過去不就酸甜苦辣那幾個味麼?我倒是挺享受現在的生活,不必強顏歡笑,不必陰奉陽違,也不用再提心吊膽,每天日出而醒,日落而休,該吃吃該喝喝,想哭的時候一定會梨花帶雨,該大笑的時候也一定咧開了老嘴一笑方休!總之兩個字,愜意!”
方塵和風兒會心一笑,她們羨慕餘歡從來都是敢愛敢恨,自由不羈。人人都羨慕天空高飛的小鳥,不過都只是籠中鳥,嚮往天空卻擺脫不了禁錮的牢籠。
“餘歡,你那工作怎麼樣?”
“工作?”餘歡有些沒精打采,“哎,朝九晚七,半月休一,碎銀三兩,溫飽薄涼。橫批,不死不活。”
方塵和風兒被餘歡這首打油詩逗笑了。
“我跟你們說個笑話,”餘歡突然又來了些興致,“我們那老闆是個膽小的,早就覬覦我的美貌,不時騷擾我也就算了,有一次竟提出要跟我開房。我可不得給他好好上一課!然後我就答應了,我又故意在我們店裡老闆娘的盯梢面前把手機丟了,你們猜後面怎麼著?”
方塵和風兒笑了笑,搖了搖頭。
“那老闆娘是個狠人,帶著六個彪形大漢拎著棒球棍直接衝到酒店,聽說當時那老闆裹著浴巾剛從洗手間出來,那陣仗嚇得他差點沒跳樓,然後又是求爹爹告奶奶的,最後還是將自己婚前一套房轉到老闆娘名下這事才算罷休。”
“那你這工作?”
“那老闆娘是個明白人,知道我沒去,也知道是我透的風,而且我現在業績還不錯,能把我怎麼著?再說了,真要趕我走,我還真不稀罕!”
“現在的男人哪個不是端著碗裡的瞅著鍋裡的?是該給點教訓,以為我們女人個個都是潘金蓮啊,這種人真是西門慶他家的西門鼠,就該人人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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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說笑著,一首《加州旅館》的吉他前奏從手機裡傳了出來,餘歡倒是眼尖,一眼就看到方塵手機螢幕上的來電顯示。
“雨季不再來?方塵,你給誰起這麼文藝的名?”餘歡把臉湊過去,一臉的壞笑。
方塵有些慌張,連忙結束通話了電話,“去去去,你一天是不是恨不能連我穿什麼顏色的內褲都要知道,好歹給我留點兒隱私!”
餘歡翻了個白眼,“切,我才沒那個愛好呢!我們家小羽都沒這待遇,他手機裡備註啥我可從來都不關心!”
“雨季不再來?這不是三毛寫的一本書的書名麼!”風兒也湊了個熱鬧,然後打趣道,“看來給這起名的人還不是一般人!”
“是嘛,方塵,有心上人了也不通知下姐妹們,你放心,只要你坦白交代,我和風兒保準替你守口如瓶,無論誰嚴刑拷打也絕不給你透出半點風聲!”
“哪門子的心上人?一個備註都能胡編亂造出一大串,你不去當編劇真是可惜了你這四通八達的腦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