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竹葉青絕對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的!”
“天吶,白墮酒坊的酒香又飄得一條街都是了。”
“當初的薔薇露,如今的竹葉青,我是一樣都沒喝上啊。”
“行了知足吧,我連酒壺都還沒買上呢。”
舊曹門街上排著長龍的隊伍裡不斷傳來議論紛紛,前些日子酒坊的白姑娘就預先告知了今日要開竹葉青,因此許多人又是天不亮就拎著酒壺來排隊了。
“秦艽拿著你送來的果酒方子已經重複釀過多次了,這京城人對咱們酒坊趨之若鶩就是圖個新鮮且酒不錯,但這重複太多遍他們也會漸漸失去興趣,畢竟反覆賣同一種酒,那喝到的人就越多,這酒也就沒那麼值錢了。”
白墮酒坊的後院裡,一堆酒罈前蹲著的白卿安用手抱著腦袋,姜驁離的話還在她耳邊迴響著,看著一個個空罐頭疼不已。
難怪有人說當興趣變成活命的本事時,也就離厭惡不遠了。
她聞著空中濃郁醇厚的酒香,嘴裡喃喃道:“怪不得今天連竹葉青都搬出來了。”
當初下山前,這麼多年來釀的酒一部分送去了得月樓,一部分留在了青城山,後來留在青城山的那一部分幾乎都進了京城。
竹葉青在青城山留的不少,但到了京城就不剩幾壇了。
“安安!”她還沒理清楚頭緒,就聽到身後傳來女子驚喜的聲音。
白卿安站起來看著秦艽笑了笑,只是這笑容裡卻摻雜了幾分苦澀。
“你什麼時候到的?大師兄說你在後院我還以為是他誆我的。”秦艽拉著她上下看著,一轉眼一年的時間就過去了,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又長開了許多。
眉目如畫,嬰兒肥尚未褪去,但身形依舊瘦削,想必是在外一年東奔西跑的都沒好好養過身子,倒是一襲青衣愣是被她穿得出塵絕豔,不帶一絲俗氣。
她笑起來時眼角的小痣被眼尾帶的動了動,卻是將她又染上幾分人間煙火氣。
“秦艽,辛苦你了,我本來……沒想打擾你們的。”白卿安看著她,先是鄭重的道了謝,但後面說出口的話聲音卻越來越小,直到像蚊子叫一般幾不可聞。
“哎呀,說什麼辛不辛苦的,這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我做的很開心。”秦艽笑著說道,輕紗覆面卻也未曾擋住她的半分風華。
白卿安看著她卻突然感到鼻子酸澀起來,眼睛裡似乎也有什麼東西要奪眶而出。
怎麼會不辛苦呢?
選材、挑水、洗、曬、淘、泡、發酵、埋、嘗……
以前做起來只覺得津津有味的事,現在換了秦艽來做,她怎麼覺得這事這麼麻煩呢?
“好了,別想了,一會兒我去幫你收拾一下房間,對了你的行李呢?要不要找人去取?”秦艽一會看看她,一會又像四周看看,說的話自然真誠,倒讓白卿安真有幾分到家的感覺。
“秦艽,別忙了,我只是路過,就不住這了。”白卿安的語速時快時慢,生怕傷了他們的一片真心。
秦艽愣了愣,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我……我回去想想,想想之後該怎麼做,再來找你們。”白卿安低著頭,小聲的說著,說完不等秦艽的回覆也不再看她一眼,轉身就沿著來時的路跑了出去。
“哎——”秦艽搞不清狀況的抬手喊了聲,沒能喊住白卿安離去的腳步倒是喊來了一直在前堂紗簾處坐著的姜驁離。
適才他拎著小師妹進了後院就去前堂把秦艽叫了出來,剩下小廝一人在打酒,自己則一直坐在櫃子後隔著紗簾暗中觀察著。
誰知道這個悄悄到了京城沒告訴他們一點蹤跡的小師妹竟然沒好好說上兩句話就又跑了。
姜驁離拍了拍秦艽的肩頭,又問了她剛才白卿安說了什麼,想了想對秦艽說道:“小師妹是個有主意的,讓她理清自己的思緒吧,我們沒有她這一年不是也撐過來了。”
“那能找到她落腳的地方嗎?我不太放心。”秦艽看著他,眼中的擔心與哀求令人升起憐惜之心。
但帝京甚大,找人不易啊。姜驁離目光沉沉,抬手撫了撫她腦後的頭髮沒有說話。
不過一開窗一駐足就能遇到他們的白卿安卻覺得帝京甚小。
此刻她慌不擇路的跑到了一處街道,大下午的時候,街邊兩旁的商鋪竟都是關著門的,街上的行人更是少得可憐。
對方向不大敏感的白卿安站在街道中央,四周環視著打量這個地方,和煦的春風穿街而過,卻讓她不明所以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客?”她輕聲喚道,無人回應。
“姑娘是外鄉人吧。”旁邊一個年邁的聲音突然響起,和善中卻又透著幾分詭異。
“是,老丈如何稱呼?”白卿安看過去,小心地應答道。
巷角處癱坐著烤太陽的老人閉著眼,衣衫襤褸得已然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一隻手還在胸口處搓著陳年老垢,聽著她的問題卻像是聽到什麼傻話一般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