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在街上?”謝憬淮小心翼翼地問出口,一個能把自己困在夢魘中的姑娘是極容易將自己陷在暫時找不到答案的問題裡,那還不如拉一把雖然有些戳心,但至少將注意力轉移開了。
“哦,沒事,就是想到我師父了。”白卿安恍然回神,看向被放到一邊的剪紙畫喃喃道。
她小的時候師父雖然對她的功課上嚴厲但在生活上卻也是寵著養的,糖人燒餅、粉黛釵環應有盡有,從未在這些上薄待過她,而每逢出門尋藥診病歸來,也定會給她帶些有趣的物件。
青城山的年節氣氛沒有山下那般濃烈,每一年都是白隱隨意的買幾個窗花再買副對聯回來,秦艽做上一桌好菜,再開一罈陳釀,三個人吃吃喝喝的也就過去了。
直到白卿安翻到母親畫像後的有一天,白隱拿了一沓紅紙回來,把她叫了過去,沒說什麼只帶著她安安靜靜的剪紙玩。
她是個除了釀酒以外對其他事都沒什麼耐性的人,剛剪了幾個圓就不想玩了,但看到白隱還在認真的剪著又不敢跑開去玩,於是就守在桌邊,守著守著天色便暗了下來,她也趴在桌上睡著了。
醒來時,院子裡已亮起燈火點點,依稀有人在談笑風生。
白卿安抱著被子坐起來時還懵了好一陣,想了想應該是師父把她抱進來的便沒再多想。但翻身下床時,被子扇起的風將一張紙吹到了地上。
她彎腰撿起來,藉著窗外暖暖的光看了半晌,忽的淚水便落了下來。
這紙上剪出的人形與她看見的母親的畫像只有四五分像,但她卻能非常確定這剪的就是母親。
舅舅剪的母親。
白卿安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去,但屋內昏暗,她又沒有注意腳下,生生的被椅子帶了絆倒在地。
屋外的人聽到動靜,腳步匆忙的跑了過來。
昏黃的光暈裡,窈窕的女子站在門邊一臉關切的看著她,在不遠處的桌邊是包紮了好幾個手指的男人面容溫和。
“安安,沒事吧?”秦艽將她扶了起來,低頭時看到了她手裡捏著的紙畫。
“師父為了剪好這紙畫可是在山下找人學了好幾天呢,今天還把手都戳破了。”耳邊傳來秦艽刻意壓低的聲音。
白卿安再一次看向白隱的手,那是一雙治病救人診脈捏針的手,現在卻因為她而包紮得肥肥胖胖。
“好啦,別哭了,師父看到你喜歡他就開心了,你要是再哭得這麼慘,師父該傷心了。”秦艽替她拍著裙子上的灰塵,攙著她向桌邊走去。
“師父……”淚眼婆娑的白卿安看著白隱,卻只得到了一句硬邦邦的“吃飯。”
說著最硬的話,卻做著最暖的事。
洗漱後窩在被子裡的白卿安還把紙畫當寶貝似的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著,秦艽拿著一本醫術坐到床邊。
“安安,你看。”秦艽將一張紅紙舉到她面前。
“這是,這是你啊。”白卿安接過來對著燭光仔細看了,發現那紅紙上栩栩如生的就是秦艽。
“是啊,師父說他沒見過我娘,沒法給我剪,但兒女都肖似父母,所以就照著我的樣子剪了一張。”
“秦艽,你還記得你母親的樣子嗎?”
秦艽使勁的點了點頭,說道:“記得,當然記得。阿孃的模樣我永遠都記得的。”
“真好,你母親一定是個絕世美人,看看你就知道了。”白卿安笑著說道。
“安安,你都未曾見過……”
“沒見過勝過見過。”
白卿安笑著說道,將秦艽的那張還了回去,又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那張折起來放好。
“終有一天,我會見到他們的。”
不管是在地獄還是在墳前。
許家因明王案而覆沒,江南許家家宅更是被大火化為灰燼,更別提有地方可以拜祭了。
能立墓碑的那刻,便是許家沉冤得雪之時。若反之……她也只好下九泉後再去請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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