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安在門口糾結了半晌,終於決定改日再來,許傾瓔能成為大寧將軍這事本就處處露著蹊蹺,若她貿然出現,恐怕反而容易被當成奸細探子之類。
“回來了。”她剛剛推開客棧廂房的門就聽見万俟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你怎麼在這?”白卿安緩了緩情緒問道。
“我要準備回鮮卑了,你要去看看嗎?”
白卿安搖搖頭,但又實在好奇他的這份突如其來的熱情和信任,於是問道:“你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就敢邀請我去你的家鄉嗎?”要知道,兩國邊境交界處既然有重兵把守,那便輕易不可越界。
“你叫什麼呢?”万俟鈞看著她點亮燭臺,幽幽的燈光下反而將她的輪廓襯的愈發柔和。
“白卿安。”她放下手中的蠟燭,在他身邊坐下,第一次正式的告知他她的姓名。
“啊,原來你姓白。”万俟鈞的聲音低低的,似乎有些失望。
“怎麼?”白卿安詫異的看向他,隱隱感覺他對她這份莫名的信任似乎來自於另一個人,但那個人是誰呢?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沒什麼,只是同行幾日要分別了,來和你道個別。”万俟鈞笑了笑,沒做過多的解釋,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房間裡瞬間便安靜下來,牆上映出白卿安被燭光拉長的倒影,有些孤寂和單薄。
青城山的白芨院裡,謝憬淮一邊悠然的抬著一罈酒聞酒香,一邊聽著大俠彙報白卿安的行蹤。
“她剛剛到雁門郡,這次還傳回了一條訊息,說是要一個人的資料。”
“誰?”
“鮮卑万俟氏,万俟鈞。”
謝憬淮轉著酒罈的手停了下來,雙眼瞬間看向大俠,眼刀凌厲,讓他瞬間便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怎麼會知道万俟鈞?万俟鈞不應該在大哥身邊嗎?他倆怎麼會遇到一起?又是怎麼認識的?所有這些都給我查!”
謝憬淮放下手中的酒罈,連連發問,白卿安的行蹤盡在他掌握之中,可本該在帝京的万俟鈞為什麼會出現在雁門郡?而且居然還引起了白卿安的好奇和興趣,要知道當初她可是連他都不曾這般去了解過的。
大俠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驚得一抖,得到明確的命令後急忙施禮退了出去,合上門時才長長的出了一口。
“神醫。”他轉頭時看見白隱正提著藥箱走來,又連忙向他施禮問候,隨即敲了敲房門道:“公子,神醫來了。”
“請神醫進來。”謝憬淮的聲音恢復了往常的語調,平和冷靜,全然不像剛剛發過怒的人。
大俠躬立在門邊,等白隱進門後又才著急忙慌的拉上門,聽著裡面關於病情的討論聲傳出來時才轉身離開。
“公子的傷口處再疼再癢也要切記不可抓撓。”白隱替他解開胸口層層纏繞的布條,一邊清理一邊交代著。
“知道了,神醫每天都要交代一遍。”謝憬淮無奈的看著他埋怨道,自從在杏林會上找到他並將之帶回青城山白芨院,每一天每一次換藥都要聽一遍同樣的話,至今已聽了有十來天十多遍了。
謝憬淮伸手掏了掏耳朵,看到白隱瞥過來的眼神時又乖巧的笑了笑,雖然他並非是乖巧的人。
“公子與我家安安熟識嗎?”白隱將一種看不出原本形狀特徵的草葉放在蠟燭的燭焰上來回快速的烤了幾下,神情認真卻又隨口提了個問題。
謝憬淮看著他,沒立即回答,這十多天來白隱已經換著法兒的問了許多次同樣的問題,可他卻都只含混的帶過了,因為他無法和白隱解釋為什麼會在南樓遇見白卿安,又為什麼會和她一起去過苗疆南詔,以及現在為什麼會想每天第一時間得到她的訊息。
“嘶——”灼熱的草葉混雜著氣味難聞的草藥敷上胸口的刀傷,一瞬間便激起了一陣酥入骨髓的顫慄,謝憬淮出神的時候沒注意白隱的動作,等有感覺時卻生生被這灼燒的疼痛感又一次麻木了注意力,他緊緊咬著牙關,額頭、鬢角和身上都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而白隱似是不知傷者的痛感似的,精準快速的將第二片草葉蓋了上去,空氣裡瞬間瀰漫開一股焦糊的氣味。
“我家安安實在懂事,在外也只報喜不報憂,公子若有她的訊息還請第一時間告知老夫,老夫感激萬分。”白隱用布條纏住草葉,語氣誠懇的對他說道。
“神醫別,別客氣,她一切安好,放、心。”謝憬淮的手緊緊扣在一旁的桌邊和坐著的條凳裡,他的傷口從七月開始便有化膿的狀況發生,白隱看過後便只找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草藥來搗碎,再用兩片看不出是什麼的草葉烤過後蒙上,可憐的是這一個治療方法,現在每天都得從頭經歷一遍被燙的過程,以及還要忍受身上混雜的草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