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曄兒?”看她出神,蔣公嗣不放心地叫她:‘曄兒?你聽到爹爹說的話了嗎?”
蔣曄快速低頭眨了眨雙眼,把淚水憋回去,抬頭看著父親說道:“聽到了。”二哥是真的死了。
“曄兒,你二哥他是戰死的,這是蔣家人的宿命。爹爹知道你心裡難過,但是你看,這裡就要打仗了,爹爹顧不上你,不能把你留在這裡,既然知道了,就快回去吧,爹爹這就叫人來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蔣曄看著父親堅定地拒絕道:“我不會回去的。”
“不行!”蔣公嗣比她態度更堅決:“你沒聽到外面的聲音嗎?爹爹沒時間跟你說這些了,聽爹爹的話,乖乖回去,在家裡等著爹爹,聽話~”蔣公嗣看著面前的小女兒,不由得軟下聲音來勸她。
蔣曄卻看向父親,說道:“爹爹,我來這裡不僅是要找二哥,也是來幫你的,大哥他,來不了是不是?”
提起蔣暉,蔣公嗣不由得楞了一下,沒有了他在身邊,自己確實如少了臂膀一樣,眾人也習慣了他一陣見血地指出局勢的關鍵,如今沒有他在這裡,別說是旁人了,就是他也有時候會覺得心中沒底。
“你?”蔣公嗣顯然不信蔣曄能幫自己,搖頭道:“不行,你還是趕快回家去。”
“我不會走的。”蔣曄站了起來:“我知道這裡沒有兵器也沒有糧草,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該怎麼辦才能及時得到這兩樣東西,想來想去,我終於想到一個辦法,爹爹一定要支援我。”
“什麼辦法?”雖然對蔣曄要留下來表示拒絕,但聽到她說有辦法,蔣公嗣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可見邊境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任誰提出一個辦法都不由得讓蔣公嗣生出幾分希望。
“我來得時候想明白了,等朝廷籌措糧食,再送過來,便什麼都晚了,所以不能靠他們,只能靠我們自己。”
“可是我們哪有糧食?”蔣公嗣忍不住反問。
“我們沒有,但是他們有。”蔣曄看向父親,知道他能明白自己所說的究竟是誰。
“你要怎麼從他們手裡拿糧食?”蔣公嗣顯然明白了他們指的是誰,事實上,蔣暉打的也是他們的主意,想必已經上過奏摺,請聖上下旨了。蔣曄能提到這一點,蔣公嗣還是對她刮目相看的。
說到這裡,蔣曄卻謹慎地往帳外看了一眼,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爹爹,這些人,不逼他們一把,他們是不肯把東西乖乖交出來的。”
“你打算怎麼逼他們?”蔣暉打算用聖旨逼迫他們,這是最名正言順的方法,卻不知道向來跋扈慣了的世家能在多大程度上真的聽聖上的話。
“爹爹,我知道您肯定不止一次對聖上上過奏摺,大哥一定也在京城催過無數次,但是糧食一直都沒到,不是嗎?”
蔣公嗣沒說話,這些事情她能知道也並不奇怪,她從來也不是閉門不出的尋常閨閣女子,何況這一路走來,又有德生相伴左右,該知道的,大約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德生也不知道的,大概她也猜出來了,所以他只是微微點頭。
見到父親點頭,蔣曄便確定了,其實父親現在也沒有辦法,他不過是在死扛而已,唯一的希望,還是寄託在朝廷,指望他們能儘快送來糧食。
可是現在已經等不及了,除此之外,蔣曄還有另一個辦法,她看著父親認真說道:“爹爹,現在的局勢僵住了!如今邊關要打仗,你要糧食,朝廷也想給糧食,但是糧食既不在你手裡,也不在朝廷手裡,朝廷在那群世家手裡。我想聖上也不知一次開口找他們要過糧食,但是結果如何,如今已經擺在眼前。再說女兒親身經歷,冀州刺史蘇子青,最後送來的糧食也只有一萬石,可見爹爹想借朝廷逼他們交出糧食這條路雖然名正言順,卻是行不通的。”相比起這個辦法,她的辦法要冒險得多,所以在說出來之前,她必須讓父親相信,他們之前的辦法固然保險,卻根本無用,大敵當前,有時候,風險還是要冒的。
這道理蔣公嗣豈能不明白,可是明白又如何,他還是得相信朝廷,對朝廷抱有希望,得讓手下這些人抱著這份希望活下去,若是讓他們知道了,朝廷根本不會送糧食來,軍心如何能穩?如今大軍壓境,城內沒有糧食,沒有兵器,之所以軍隊還能不亂,固然是因為他帶兵有方,更因為他一直讓這些人相信,朝廷一定會及時送糧給他們。有了希望,才有堅守。若是這點希望破滅了,嘉峪關也就真的守不住了。
被蔣曄點破了目前處境,蔣公嗣長嘆一聲:“你說得這些,爹爹也明白。”
“爹爹明白,卻不敢相信,更不能讓手下的人相信,我都知道。”不等蔣公嗣說完,蔣曄便搶先道,然後看著蔣公嗣,認真道:“但是爹爹,只靠希望是堅持不了多久的,希望之所以有用,是因為人們相信它會實現。不必太久,三天一過,糧食還不到,您說什麼,都沒用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你大哥已經在上書了,我推算著,這兩天應該就會有訊息。”蔣公嗣還是不肯徹底放棄對朝廷的這點期望。
蔣曄也不逼他,只問:“兩天之後,若是糧食還是沒有呢,那時候爹爹再想辦法嗎?可真到那時候,一切還來得及嗎?爹爹你聽。”蔣曄示意他聽營外的聲音:“攻城已經開始了,這樣一輪一輪的攻城,您們還能堅持多久呢?這幾天下來,爹爹的軍隊中死了多少人?而如果有足夠的糧食和兵器,又有多少人是不必死的?”
蔣曄這番話說得重了,對蔣公嗣這樣一個愛兵如子的人來說,每一個在戰場上戰死的戰士都令他難過,更何況,這些活生生的人本可以活下來,只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兵器,他們就這麼死了。
蔣曄看得出父親的臉色很不好看,她身為女兒,不該說這種話,可是她若是一味心軟,怎麼才能讓父親明白,他所想的那條路行不通,從而願意試一試自己想的這條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