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倒是覺得她奇怪,大半夜不睡覺來這裡看月亮,看到自己還這麼害怕,難不成是有什麼心事?
“我口渴了起來喝杯水,我還沒問你呢,你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姑娘呢?”
清越聽她問起蔣曄,連忙回神,說道:“姑娘睡著呢,好了,你也趕快回去睡吧。”
清韻看她催著自己趕快回去,有些奇怪地撓了撓頭:“你真的沒事?”
“沒事沒事,快走吧。”清越催她,這個時候姑娘應該還沒能出蔣家,可千萬不能讓清韻發現端倪。
清韻雖覺得奇怪,但清越既這麼說了,便也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後面的隔間,躺下後卻越想越覺得奇怪,方才清越那一聲不算小,姑娘這些日子一直睡得不好,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不過轉念一想,也許是這麼多天未能睡著,今日終於能睡一個安穩覺了,還是不要打擾姑娘的好。
清越好容易送走了清韻,也不敢再在門口站著,連忙摸黑回了蔣曄床前,趴在床邊假裝不知情的樣子睡了過去,這也是蔣曄一早跟她說好的。
這邊蔣曄剛從疏桐院出來,便看到門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因為蔣晨的喪事,他穿了一身粗布白衣,看她出來,笑了笑接過她手中的包袱,頓覺手上一沉,瞥了一眼那鼓鼓的包袱,微微搖頭:“走吧。”
因為蔣晨的喪事,蔣家上下都點著白燭,夜裡也有巡夜的人,原以為要小心避開他們,不曾想一路走來,並未刻意隱蔽,卻連半個人影也沒看見,蔣曄知道,這是大哥的安排,若沒有他點頭,自己必定是出不了家門的。
蔣暉一路將她送到後門,輕輕將門拉開,門外德生牽著兩匹馬正在等著,見到兩人走出,行了禮:“大公子,四姑娘。”
蔣暉點了點頭,要把包袱交給德生:“我把曄兒交給你了,一定要保她平安到叔父面前。”
德生神色鄭重地點頭:“大公子放心,四姑娘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人傷四姑娘一根毫毛。”
蔣暉輕輕點了點頭,卻看到蔣曄從德生手裡把包袱拿了過來,然後鋪在地上開啟,將裡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到最後只剩下兩件換洗的衣服和一個小小的荷包,裡面是清越給她裝的散碎銀子,其餘的首飾,點心都被她拿了出來,放在地上,對蔣暉說道:“大哥,勞煩你把這些拿回去吧。”
蔣暉看了一眼,把首飾收了起來,將那些點心拿起來之後卻又挑了一個塞進了她的包袱裡,將自己一直掛在身側的長劍拿了下來,遞給蔣曄:“這把劍,我用了許多年了,送給你,保護好自己,平安回來!”
德生看到他把貼身的佩劍交給蔣曄,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蔣曄接了劍,順手開啟,黑夜中,雪亮的劍身閃出一道白光,收劍入鞘,雙手抱拳在胸前,鄭重道謝。
蔣暉微微拱手算是還禮,幫她把包袱繫好背在身後,看著她翻身上馬,才輕輕擺手:“走吧!”
蔣曄騎在馬上,看著大哥,微微點頭,將掛在身側的長劍擺正。隨著德生一聲“駕”,兩匹馬載著兩個人在黑暗中離開,一如當初在熹微的晨光中悄然離開的蔣晨與益文,很快就再也看不到兩人的身影了,但蔣暉卻抱著那堆點心和首飾在門口站了許久,才默然轉身。
今夜是蔣晨留在家中的最後一夜,他本該徹夜守在棺前,周宿溪擔心他半夜會餓,特地做了點心來送給他,卻聽說他方才離開了,想著他不會離開太久,便在亭子裡等他,卻沒想到等了許久才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靠近。只是她看得皺眉,他懷裡好像抱了什麼東西,小心翼翼地生怕把那些東西掉了一樣,想了想帶著素可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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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暉方才一走近便也看到她了,如今看她走過來也並未躲避,待人到面前後,勉強笑了笑,問道:“你怎麼來了?”
周宿溪一眼看出了他懷裡抱著的是女孩子用的首飾和手帕包著的點心,她站在他對面,都聞到那些點心散發出來的味道了,而自己這位夫君,向來愛潔淨,怎麼會把一包點心抱在懷裡?周宿溪微微垂了垂眼眸,掩下心中的一絲猜想,柔聲道:“我想著你守一夜大約會餓,所以來給你送點吃的,不過”她瞥了一眼他懷中的東西,笑了笑說道:“倒是我白擔心了。”
順著她的目光,蔣暉也看了看自己懷中的東西,並未解釋,只淡淡道:“夫人費心了,我不餓,早些回去歇著吧,明日還有得忙。”
周宿溪又看了一眼他懷中的東西,難掩失望,卻還是勉強笑了笑,應道:“既如此,我把東西給你放在亭子裡了,你若是餓了,記得吃。”
蔣暉微微點頭,兩人一時無話,周宿溪只能帶著素可離開,剛轉過身去,臉上得體的笑便再也掛不住了,待走遠了,素可忍不住問:“少夫人,您說大公子方才去哪裡了?為什麼懷裡抱著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還當寶貝似的。”
她不問還好,一問,周宿溪的臉色便更加難堪,她難道沒有看出來,明明一個最愛潔淨的人,是怎樣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堆點心的嗎?還有他懷裡的那幾件首飾,顯然是女子之物,這蔣家還能有誰的東西讓他如此小心翼翼地對待呢?周宿溪根本不必多想,腦中便閃過一個身影。
她原就知道夫君對這位小妹妹極好,而她性格也討喜,自己只以為是兄長疼愛小妹,為了得夫君和婆家歡喜,對這個小妹妹也十分疼愛,只是上次蔣晨出事的訊息傳來,他抱著她,由她踢打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看著,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感情。
她是一個女人,他的妻子,不可能不多想,那一刻,她腦中閃過一個猜想,儘管她很快試圖說服自己,自己的夫君是絕對的正人君子,絕不會做出這麼不合人倫的事。
可是轉念又忍不住想到前些日子的傳言,他並不是蔣曄的嫡親兄長,若是沒有被收養入蔣家,他與蔣曄成親毫不違揹人倫綱常,而這些,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待這個小妹,其實早就不全是兄妹之情了。
兩種想法在她的腦海中交織纏繞,她不敢相信自己所推測的一切,卻又忍不住在腦中一遍遍閃過那天自己看到的眼神。
直到今天,當她看到自己的夫君小心翼翼地抱著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時,她終於明白了,原來他與自己相敬如賓並不是因為他是君子,做不出親暱的舉止,而是他心裡其實有一個人,這個人不是自己,而是這輩子都不可能與他在一起的妹妹。
周宿溪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可悲又可憐,她曾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夫君而驕傲,甚至會因為他偶爾的幾句關心和體貼而暗暗高興,如今看來,他只是在儘自己作為夫君的義務,心裡從來沒有自己,她不知道直面這樣的事實之後,自己要怎麼繼續面對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兩人接下來漫長的人生。所以她轉身離開了,她得好好想想,接下來,自己該怎麼活,她知道,他不會讓蔣曄,也不會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心思,也許她該感到慶幸不是嗎,無論他怎麼想,他永遠不可能與她在一起,這是命運的安排,而他,爭不過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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