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只比龍王痴長些歲數,說到武道,請教自是不敢,龍王要問什麼,老身自然是知無不言。”
花花轎子人抬人,蘇留很給面子,尤楚紅自然也不能太擺譜,當下也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面色緩和地繼續說道:“聽我家小鳳兒說,龍王一日之間連敗了兩大宗師,已晉身當今天下最炙手可熱的年青宗師,老身痴活了這些年歲,瞧過宋缺天刀無敵人間,見過寧真人散手八撲幾近天道,稱中原第一,卻從未見過龍王這般人物。”
“如果老身老眼未花,龍王現在該不會超過三十歲,若再過十年,這天下間還有誰是龍王的對手?”
以尤楚紅的歲數輩分,連宋缺都可算作她的後輩,正與寧道奇等寥寥幾位大宗師相提並稱,站在前輩的角度上來點評蘇留這麼個才出江湖的年輕人,自然並無不妥之處。
只是獨孤峰一對鷹目頗為忌憚地瞧了蘇留幾眼。他身為尤楚紅的大兒子,也是獨孤閥的閥主,地位超然,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有見過尤楚紅對哪一個後輩這樣青眼相加,便是閥中視若珍寶的天才少女獨孤鳳,也不過才得了尤楚紅一句“可堪造就”的評語。
蘇留搖頭道:“南海仙翁晁公錯不過沽名釣譽之人,曲傲只知放狂,卻不曉中原之廣,那兩人號稱宗師,其實比起尤前輩來,都差了一分火候。”
獨孤峰皺眉沉思,近些年來獨孤閥特意將尤楚紅藏作底牌,並沒有太過宣揚老太太的武功,世人皆以為獨孤峰是閥內最頂尖的高手,這白袍龍王不過初入洛陽,究竟是從何處得到這等隱秘的事情?
尤楚紅臉上的傲色一閃即逝,也瞞不過蘇留眼睛,淡然笑著:“方才蘇某在相距獨孤府百丈開外,尤前輩亦能感知到蘇某的存在,可見武功通神,幾乎於道,叫人佩服。“他眼角餘光掃過尤楚紅手裡的杖子,原來並不是木杖,這杖子長約五尺,卻渾體通瑩,大概是極其珍貴的碧玉製成,仿竹枝形狀而成,十分奇特。
“佩服個什麼,羞殺老身!”
尤楚紅雙手交疊,拄著手中節杖,敲了敲,擲地有聲,笑聲蒼老:“老身已然是老了,到底比不得龍王英雄年少,銳氣鋒芒,看來這洛陽城平靜的日子,是過去了......”
說到這個敏感的話題,獨孤閥的閥主獨孤峰終於體現出他的存在感來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溫聲說道:“龍王,還請進府一敘。”
尤楚紅眼皮低垂,雙手交疊,不知在想什麼,愣了一愣,終於嘆了口氣,道:“罷了,進去說話吧,小鳳兒給老身慣壞了,向來頑皮的緊,現下在做早課,待會要知道龍王來了,免不得要叨擾一番。”
獨孤鳳倒沒有來糾纏,尤楚紅所說的早課,想來便是早起勤修武功,遙遙相感,獨孤閥府中後邊有一處寬闊廣場,傳來了種種呼吸吐納之聲,似是門人弟子在勤修內氣。
這一節蘇留自能理解,他自己當年築定武道根基的時候,便比獨孤閥的方式辛苦了不知多少倍,一日之間也不見得有多少時間是休息的。
獨孤峰等人早已退去,獨孤閥的靜室之中,只有蘇留與尤楚紅兩人,靜寂至針落可聞。
蘇留看著面前青瓷茶杯上嫋嫋青煙浮起,茶香四溢,也不遮掩來意,直接將自己的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
“蘇某要問的問題只有一個,尤前輩有沒有聽說過那邪帝向雨田?“
邪帝向雨田。
此人只怕是黃系之中最為神秘的宗師之一,原文也只有鳳毛麟角關於此人的描述,但是他當年與掛比燕飛有過交情這卻不假,再者還修成了天魔策中最精深晦澀的道心種魔更是事實。
不過近幾十年都沒有他的半點傳聞,此人便是生是死猶然不知,如果尤楚紅半點關於他的資訊,蘇留便篤定這邪帝尚存於世,更超脫凡俗生老限制,活了足足幾百歲!
如果這真是事實,那這等駭人聽聞的修為,據蘇留推測,近乎是陸地神仙之境,除去了三大宗師諸人之外,大唐世界還要再多一個不可預測的變數。
“邪帝之名,震動寰宇,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只是龍王與邪帝是什麼關係?“
聽到了這個名字,尤楚紅低垂的眼皮子都跳動了幾下,似乎顯露她自己內心也並不平靜。不過念頭一轉,她便想到了駭人之處:向雨田入聖隱世,蘇留卻橫空出世,兩人一個消失,一個出現江湖,都是不是人傑,時機也不可謂不巧妙。
蘇留淡淡道:“我與邪帝素昧平生,卻有不小的淵源,尤前輩所能將隱情相告,蘇留便先欠了前輩一樁人情。“
尤楚紅微微點了點頭,白袍龍王的人情,分量可說極鍾,她沉默半響,似在斟酌其中得失,最後吐出一口氣,才道:“本來是帶進棺材裡的陳年舊事了,既然龍王問了,老身便聒噪一二。“
她舉著茶杯,綴飲一口,似把茶裡的熱氣都吸了進去,臉上的皺紋也漸漸的舒展開來:“便從邪帝的出身說起,據老身所知,邪帝一脈是聖門兩派六道之中的邪極宗,傳下尤鳥倦,周老嘆,丁九重,金環真等人,雖然可以分流開派,卻無不是性子涼薄之人,邪極宗最為深奧玄妙的道心種魔便自邪帝之後失傳。【△網 .a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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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留點頭不語,這幾人武功雖然厲害,但也是不太上得了檯面。
只聽那尤楚紅幽幽地嘆息一句:“老身當年年輕的時候,倒曾與邪帝有過一段交往!“
蘇留抬頭看了這個老太太一眼,眉目清秀,依稀可想年輕時候風韻,心裡卻悚然一驚:邪帝與獨孤閥的尤楚紅竟然有過一段往事?
這倒是個爆炸性的訊息。
隋朝初立,江湖之上便將陰後祝玉妍與邪帝向雨田相提並論,委實太過荒謬,祝玉妍夜裡親口說過不曾與向雨田動手,根本不知邪帝深淺,蘇留心裡也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只是缺少佐證,至今才知尤楚紅年輕之時,向雨田尚存人世,兩人還有過交道。
再綜合邊荒裡面燕飛與向雨田兩人功力在伯仲之間,私交不淺,蘇留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神秘的邪帝走火入魔是繆傳,遊戲人間才是正解。
“向雨田若還活著,現下人又在哪裡,若是破碎虛空,又去了何處?“
心念一起,這個問題變始終橫亙在蘇留的心間揮之不去,旁人只將向雨田跟祝玉妍齊名並論,那是因為不知道這人在南北朝初期就已經是與燕飛比肩的破碎虛空級別高手。
直至於百年之後,滄海桑田,王權更迭,昔年雄霸邊陲的北霸槍慕容垂已經作古,呼風喚雨的天師孫恩與吐服了道家金丹的燕飛都打破虛空不知仙蹤。
只有個邪帝向雨田,至今仍存於世間。
尤楚紅雖然不知道蘇留為何會對邪帝產生興趣,但衝著蘇留這個欠著的承諾,也將當時向雨田的情形對蘇留說個清楚。
兩人說得半響,尤楚紅收口看著蘇留,蘇留亦是出神不語,密室重歸於寂靜。
只是平靜終究還是被打破,尤楚紅忽然以手撫額,臉上掠過一絲老人常有的陰霾,忍不住掩嘴咳嗽起來,一連串急促咳嗽不可抑止的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