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聞道,夕死可矣,楚兄大才,能夠一劍直指本心,在死前那一剎那叩關大宗師境,已經是天大的造化,想他是死也無憾了。”
北邙張天師輕輕一拂袖,慼慼然道,仙風道骨如他,本該心如止水,但是在這一劍之下,卻也有這般的觸動,殊為不易。
“此人若是沒有身體缺陷,憑這一劍,足以踏入天榜了。”
碧落天都的那個青年男子也搖頭輕嘆,他臉上卻多了一絲肅穆沉重,橫臂於胸,雙手結一個玄乎其玄的手印,彎彎一曲,遙遙的點向了拄劍而坐的楚狂人,凜然之間,卻蘊有一種獨特的敬意。
這個來自碧落天都的出塵男子,也在用碧落天都獨特的方式,表示對強者的尊重,也是對雲水劍主楚狂人的尊重。
斷臂負劍笑誰雄。
像楚狂人這樣的強者,無論在什麼樣的時候,都是叫人尊重的。
空緣大師被他的空象師弟攙扶著,他生受了那一劍,幾乎站立不穩,看著楚狂人再也不動的身軀,再看看晉入了一種玄妙無端境界的蘇留,恍然嘆道:“你的大道,原來在他身上,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來歷,能叫你殞道演劍要為他所用。”
雲水劍主此時身殞,但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卻已經做完,紫金萬佛寺卻折了一顆先天種子,四神通大成的空象只怕是再難有所寸進,天榜中列名的空緣大師也是身受洗心劍氣重創,經脈穴竅獲害,根基損耗。
這一場,究竟誰勝誰負?
他心裡陡然浮現一種無端蒼涼,說是意氣崢嶸,其實這大道爭鋒,根本不在於誰輸誰贏,縱然勝了,那又如何,便是敗了,那又如何?
不爭乃勝於爭。
“原來是老衲輸了,劍主的眼光已經超脫了昔時的恩怨,老衲卻堪不破此節,深陷其中。”
“阿彌陀佛,老衲著相了。”
空緣大師與空象大師兩人朝著楚狂人巍巍然折腰一拜,
一十二道劍峰劍君之中,怒崖劍君性烈如火,此時雙手按劍,擋住了兩人的去路,雙目之間也似要迸出火光來,咬牙道:“兩位大師難道這般走了麼?”
其餘幾位劍峰劍君,亦是齊齊的踏出一步,眼見得便要齊力出劍。
若是引動了幾大洞玄高手的合力一擊,確實也非同小可。
“怎麼要仗著人多欺負人麼?”
華音閣的玄度司正盈使宮羽冷目如電,左右翼的玄天元昊宮劍首按劍落位,似乎大戰一觸即發。
蘇留雙目閉闔,卻擺了擺手,道:“這一場輸贏不論,都送兩位大師走,來日我自上紫金萬佛寺領教萬佛風采。”
空緣大師慘然笑道;“好,好,好...老衲等你。”
兩個蒼老的身影,步子似乎用尺子量過一般,肅然並肩下山。
雲水劍宮的弟子們轟然跪倒,長哭不起。
地榜第一的雲水劍主,斷臂負劍笑誰雄,本來便是雲水劍宮的精神支柱,不知多麼的英雄意氣,此時一朝劍折,雖然劍折之前的那一個剎那綻放出了屬於大宗師的絕世風華,卻代表著雲水劍宮的天柱轟然倒塌。
至此之後,只怕是猖魏一地的江湖都要重新洗牌了。
這個時候,眾人的議論紛紛,聲音嘈雜。
雲間卻有雨。
小雨應時洗心。
蘇留凝視雲水劍主一眼,翹首望天,看雨自空中落下來的這一個過程。
雨水生於雲間,落在凡塵。
這中間的過程,卻好像是一個人短暫的一生。
突然間,這雨勢漸漸的大了起來,淅淅瀝瀝的聲音將雲水劍峰之上的眾人的嘈雜議論之聲都蓋了過去,雖然不算什麼大變,但是淋溼~了終究有失體面。
有些人目睹了這一場死戰之後,知道了結果,已經乘興起身,準備下山。
雲水劍主隕落雲水劍峰,紫金萬佛寺的空緣大師道基大損,這是轟動天下的訊息。
自然也有些人,還在等待事情的發展,開始尋找避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