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信自己跟何秀玲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但是為了知己知彼,在向通天藤進發的途中,我還是問了她不少關於鬼道人的事。
漸漸的,我發覺何秀玲的思維和年齡不太相符,她們兩姐妹是82年出生的,比我還大三歲呢。
何玲那叫一個機靈啊,之前她活著的時候,在單位跟我多說幾句話,我都得提防她給我下什麼套。
何秀玲不一樣,這村姑簡直就是一根筋通到底,說白了,我跟她說話,就跟怪叔叔哄小女孩兒似的。
後來熟絡了,她對我的戒心放下不少,我才知道她十六歲之前是被養在一棵大樹的樹幹裡。
直到年滿十六歲那天,鬼道人把她放出來,發現貨不對板,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諸流水,不禁勃然大怒,施法折磨了她一陣子後,就把她變成了自己的奴僕,命令她終日找尋打探新死的鬼物。
也就是說,直到在遇上我們的前一刻,她還是個漫山遍野到處跑的野孩子,心智可想而知。
江小天一直豎著耳朵聽我們說話,忍不住問道:“聽你說,你也恨鬼道人,那你咋不跑呢?不待見他就揍他,打不過就躲著他,多正常啊?”
何秀玲沒理他,瞪著我又問了一句:“你真能把我帶出去?”
她這一路上問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我耳朵眼兒都起繭子了,不耐煩的說:“我保證,一定會把你們姐妹倆帶出去!”
何秀玲說:“我現在開始相信你了,因為以前我無論走到哪兒,腳底下都有樹根纏著,有鬼道人施的咒,我根本出不了橫葫蘆嶺,最多隻能在大葫蘆瓜上遠遠的看著爹孃。但現在不一樣了,我腳底下可鬆快了。”
“俺問你話呢?俺給你支招呢,妹子!”江小天急道。
顧麻子照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你腦子裡塞驢糞了啊?人家不是跟你說了,跑不了!腳底下被樹根纏著呢!你他媽就想跟大娘們兒搭搭話是不是?”
江小天悶哼一聲,不吱聲了。
顧麻子翻著白眼直搖頭,從自己包裡掏出來一身衣服扔給我:“況爺,你讓這妹子把我的衣裳換上,不然別說這個二土匪了,我……我都有點兒把持不住。”
衣服還沒到我手裡,就被何秀玲搶了過去,然後嗖的一下沒了影。
沒過多大會兒,穿著一身男裝的何秀玲從一棵大樹後邊走了出來,說:“這衣服一點兒都不合身。”
我見她上半身穿著捲起袖口的灰襯衫,下面穿著捲起褲管的牛仔褲,心說你湊合吧,這比剛才那一身兒強多了,別說顧麻子和江小天這兩個歪瓜了,就你現在這小身段兒,要是再在荒山野嶺裡套著那件旗袍,一邊走一邊閃大白腿,保不齊我就先把你摁在樹後邊兒上了。
當公的眼裡只有母的的時候,還會分三界嗎?
半下午的時候,我們爬上了橫葫蘆嶺的小葫蘆肚,通天藤已經近在眼前。
‘望山跑死馬’這句話正好形容我現在的心情。
一眼望去,這通天藤好像真的上達天界,頂端插在一團烏雲里根本顯不出本來模樣。
顧麻子也變得鄭重起來,從包裡掏出我們分裝的十八節鏟,擰上兩節當做筆,跑到一處空曠的地方開始畫不規則的圖形。
片刻,他跑回來搖晃著腦袋說:“根據我的推算,太陰之位就在通天藤下頭,咱只要下去把他的屍骨挖出來燒了,然後再把那位行腳老兄叫來把他弄走,就算齊活了。”
何秀玲突然抬高眼皮,開口道:“錯了,鬼道人不在下面。他在那棵大樹旁邊兒。”
“哪棵大樹啊?”江小天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團烏雲徘徊在空中。
何秀玲沒理他,轉頭對我說:“我以前就住在上面的那棵樹裡!”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仰望,沒看見她所說的那棵樹,只看到通天藤上繚繞的濃霧,但是,直覺讓我相信她在那裡住了十六年。
孔來突然問道:“誒,妹子,俺多嘴問一句,那個道士待的地方究竟啥樣啊?你能跟俺具體說說你先前住的環境不?”
何秀玲抬手一指雲端:“我就住在那上頭的一棵樹裡,旁邊有一棟房子,紅牆青瓦,裡頭還有個大燈籠和一具風乾了的屍體。”
“紅牆青瓦?那不是廟嗎?”孔來看著我道。
“是道觀。”顧麻子沉思片刻說:“我想明白了,鬼道人不是後死的主兒,他生前就在通天藤上修道,怪不得那麼大道行呢!”
我上下看了一陣地勢,轉過頭問何秀玲:“通天藤根本就是直上直下的懸崖峭壁,你平常是怎麼上下的?”
江小天插嘴道:“她之前不是鬼嘛,鬼不是能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