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回來,熄香莫拜?這八個字是什麼意思?”我聽何玲說的不清不楚,覺得一頭霧水。
何玲直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死的那個是我,許給鬼道人的那個是我!我是我姐!”
“玲,你是不是凍傻了?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到達田禾屯子了,我千里送魂的任務也即將宣告完成。
可這晚何玲的出現,令我覺得自己好像從一開始就掉進了一個陷阱。
她硬說自己叫何秀珍,還說自己早就死了,還說她在出生時就已經許給了鬼道人,這一切的一切聽上去那麼不著邊際,我覺得她神經了,怎麼好好一個精明的妹子,突然一下就變成神經鬼了呢?
我見她情緒激動,有點語無倫次,咬咬牙,上前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你先坐好,跟哥慢慢說,先說說,你為什麼想害我?”
“你對我這麼好,我越來越捨不得你了,要是害了你,我……我就能跟你在一起了。”何玲囁喏道。
我嚥了口唾沫,“這件事先撂一邊兒,你再說說,鬼道人是誰?”
“是橫葫蘆嶺上的一個惡鬼,附近幾個屯子裡的人都知道。”
“扯蛋。”我小聲罵了一句,“是誰把你許給他當老婆的?慢慢說,說具體點兒。”
何玲抹了抹眼角,抽噎著說:“這件事兒我也是後來聽我爹說的,他說我出生前的那天早上,隔壁屯子裡的丁神婆就到處跟人說,鬼道人託她給大家捎個話,說鬼道人要結親,附近幾個屯子裡要是哪家在今天生了閨女,就得許給他當媳婦兒。”
“神婆的話也能信?操!那我他媽還說自己是天使呢,我會飛,你信不?”
“風哥,你聽我說完行不行!”何玲越發急了,抱著我的手臂搖個不停。
“行行行,你說,好好說說。”
“我爹說,那個神婆當時在十里八鄉是很有名的,她的話沒人敢不信。她說當天要是誰家生了姑娘,聽見旱天雷一響,就得扔地上摔死,算是給鬼道人送去當童養媳了。”
“等等,你說的那個嬰兒,該不會是被那個男人故意摔死的吧?”
何玲搖搖頭,“他是真被旱天雷嚇著了,把孩子摔門口的石頭臺子上了。哥,那個被摔死的孩子就是我。”
我試著摸了摸她的腦門,“玲,你跟哥說,你們下邊兒有看精神科的大夫不?”
何玲狠狠甩了甩頭,抓下我的手握在手裡,“那天夜裡孩子被摔死了,仇大娘也無緣無故的死在我們家門口,我爹當時都嚇傻了。可後來……後來他又聽見屋裡有嬰兒哭,那時候他才知道我娘懷的是雙胞胎。”
我徹底懵逼了,覺得自己在聽一個神經鬼講鬼故事,反正是在夢裡,她愛說就說下去唄,想想明天就要分別了,我還怪捨不得這妹子的。
何玲說,那天早上她爹也聽人說了神婆傳的話,可給嚇得不輕。
因為,那些天臨近分娩的就只有兩戶,一戶是茂田屯子的張家,一戶就是他老何家。
越窮的地方人就越迷信,聽到這個訊息,何玲爹差點兒急死。他想要兒子不假,可就算生下來的是閨女,那也不能一生下來就給摔死啊?
所以他想來想去,想起屯子裡的穩婆仇大娘。
附近幾個屯子的孩子幾乎都是仇大娘接生的,她在當地的地位只比丁神婆差那麼一點兒。
何玲爹找到仇大娘,把這件事兒說了一遍。
仇大娘想了想,說:“橫葫蘆嶺那個貨太橫,這麼些年也沒人治得了他。丁神婆這麼說,那這事兒就是真的了。我是真想幫幫那個苦命的丫頭,可……唉,怎麼趕這個時候啊!怎麼趕在這個時候啊!”
她捶胸頓足,顯得十分為難,後來架不住何玲爹再三哀求,終於咬咬牙說:“要是老婆子沒弄錯,你媳婦兒得今天半夜才能生產,這樣吧,等你媳婦兒一喊疼,你就趕緊來找我。那個時候我要是還在啊,我就儘量幫幫你家姑娘,可要是不在了……唉,先就這麼說吧。”
話說到這份上,何玲爹也沒細想,只是感激淋涕。
他恍恍惚惚的回了家,坐在炕沿上守著自己的婆娘,一會兒一問:“肚子疼了不?”
就這麼著,捱到半夜,何玲媽一嗓子嗷出聲,他拔腿就往仇大娘家跑。
結果,旱天雷一響,來到門口的仇大娘暴斃而亡,第一個出生的嬰兒也摔死了。
人命並非草芥,可窮人家命薄,也只能認了。
何玲的娘是自己生產的,連生了倆閨女,幾乎把所有力氣都耗盡了。
何玲爹強忍著心裡的難受,溜溜照顧了她一宿,直到天明,才把二閨女放在媳婦兒懷裡奶著,打算出去處理仇大娘和大丫頭的屍體。
出門一看,卻只見大丫頭的小屍骨在那兒,院門口卻根本沒仇大娘的影子,只在地上扔著那根尺許長的樹枝,破舊的院門上留有八個腥紅的大字。
這下子,何玲爹可慌了神,他以為仇大娘的屍體在夜裡被附近山上的野獸給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