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見張行謙面色如常,似乎不以為意。李大元臉色一變,滿臉歉意道:
“此番知孝公子……慘遭不幸,責任全在我那不成器的孽障身上,不過張知縣放心,在下已將那孽障割去舌頭,今後他再也不會亂嚼舌根搬弄是非了。”
張行謙看著一臉誠懇的李大元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寒意湧動。
張行謙身為一縣之尊,耳目自然不少,李躬行的下場他也是知道的,跟自己那廢物兒子並無不同。如今再被割了舌頭,那比直接死了都難受。
都言“虎毒不食子”,這李大元...呵。
察覺到張知縣眼神的變化,李大元心裡一嘆,知道自己在張知縣心裡已經沒什麼好印象了。
若不是怕張知縣心中怨憤李躬行對他李家遷怒,自己也是捨不得把兒子弄得這麼慘的。
同時,李大元心底也暗暗慶幸自己不像張知縣這般,只有一子。兒子的傷勢他也知曉,最重的不是雙腿殘缺,而是身子骨不知被那妖道做了什麼手腳,已經變得與年逾古稀的老者一般。
如今已是——不能人道。
李大元從袖口中取出一張地契,雙手呈遞到張行謙面前,“這是豐樂酒樓的地契,權當在下管教不嚴的賠禮了。”
接著便是一陣寂靜。
李大元心中忐忑,要是張知縣接下了這張地契,那他們兩家的事情就算過去了大半,他李家也能得以保全。
如若不然,那便是——萬事皆休。
李大元身子骨早就不復當年,如今又得保持著這個躬身前遞的姿勢,時間一長自然是全身酸脹,開始不自覺的發抖。汗水流進眼中,又是一陣痠痛,哪裡還有在外面八面威風的李老爺的形象?
張行謙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出聲道:“李大元,你方才不是說要為你我兒子報仇麼,怎的又說到了這俗物之上了?”
李大元聽聞此言,立即站直了身子,沒有這裡揉揉那裡搓搓,定了定神,低聲道:“這仇自然是要報的,只是我們卻不能出手了。那妖...道士法力高強,凡夫俗子定不是其對手,張知縣何不請欽天監之人出手?”
張知縣眼中精光一閃,欽天監設立於太宗皇帝送那玄奘法師西行之後,廣招天下奇人異士為朝廷所用。掌觀察天象,推算節氣,制定曆法。
當然,這只是對於平民百姓的說辭。
欽天監真正的用途,是護衛皇帝周全,肅清天下妖魔。
念及至此,張行謙不由伸手捋了捋鬍鬚,微微頷首。之後,張行謙又對著身後低眉順眼為自己揉捏肩膀的小蝶使了個眼色,小蝶頓時會意,上前從李大元手中取下了地契。
“哼,此番便饒了你,下次再犯,你就不用再擔心你那萬貫家財了。”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張行謙雖然官位不大,但拿捏一個富商還是沒有問題的。
見此,李大元如蒙大赦,忙不迭點頭,一頓保證。
張行謙看著李大元的樣子,心中一陣厭惡,揮手道:“行了,你也不要在本官面前裝模作樣,趕緊離開這裡。”
李大元早就想離開了,誰想在別人面前裝孫子啊。只是怕自己態度不夠誠懇,不能讓張知縣信任而已,聞言也不拖拉,向著外面走去。
看著李大元的背影,張行謙輕聲道:“是劉正讓你來的吧?”
劉正,劉易的那個老爹,張行謙的同僚。
成功的抹去了張知縣的敵意,李大元正處於心滿意足的狀態,此事聽到這話,就像被一道天雷劈中,身子一顫,滿腦的空白。
好一會兒李大元才僵硬地轉過身來,一臉蒼白,身子躬得更低,澀聲道:“小人不懂縣尊何意?”
張行謙沒有管李大元說了什麼,他剛才的反應已經表明了一切。
【怪不得會提到欽天監,原來是有人提點。你劉正想借我之手報仇?坐享其成?嘿...當真是打的好算盤!】
張行謙有種被戲弄的感覺,不過好歹也是宦海漂泊之人,心中再是咬牙切齒面色也不露分毫,淡然道:“一座豐樂樓不夠。”